Freedom(68)
将要踏进浴室之前，裴峙抬手握住男人的胳膊，冷声制止。
闻言蔺宋文先是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把他放了下来。
裴峙离开他的怀抱，脚踩到地面的那一刻，他很快伸手推开男人还停留在他腰间的手，头也不回地径直向内走去。
浴室门在他踏入后被立马反手关上，滑动轨道在耳边摩擦出声音，门扣撞在门框上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男人吃了个闭门羹。
蔺宋文表情不明地盯着面前的玻璃门看了一会，片刻后他终于收回视线。男人一边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一边转身往书房走去。
屏幕被轻轻划动，然后停留在一串数字上。
他没有再去看，只一边点击屏幕，按下通话键一边脚步不停地往书房走去。
身影没入走廊的阴影中，能够传出来的便只有声音。
“你明天有没有空，我有点事情要找你谈。”
“……明天？”
抬手示意身边的人安静，男人起身走到窗边。花园中摆放着的秋千摇篮里躺着一个人，柔软单薄的睡裙裹住身体，娇嫩白皙的皮肤些许暴露在摇曳树影中，她微蜷着身体，面上还顶着本有着花里胡哨封面的小说。
齐珉的目光在对方身上停留许久，直到耳边再次男人再次开口询问才猛地回神。
他和蔺宋文不能说是一路人，交情除开家里世代积累的那些以外自然也算不上很深。
对方既然在这个节骨眼上主动给他打电话说要谈事，那一时间齐珉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可能。
“你是想跟我谈订婚的事情？”
虽然只是猜测，但男人一开口就已经是笃定的语气。
而蔺宋文显然也没打算拐弯抹角。
“是。”
他直接这样告诉对方。
“好。”
齐珉收回目光，视线逐渐变得晦暗。
“明天一整天我都会在家，你随时过来。”
“好。”
对话最终结束在了通话按键尖锐的声响里。
收起手机后，蔺宋文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然后低头，习惯性地去摸口袋里的烟盒。
明天。
蔺宋文含住香烟，喉结滚动数下，而后轻轻呼出口气。
————
他在书房抽了两根烟，再回到浴室的时候裴峙已经靠着浴缸边沿睡着了。
几场接连不断的性爱似乎终于击溃了裴峙脑子里那根他在这几天里一直努力绷紧的弦。当心里一直怀着的恐惧和担忧真正将人淹没，那么接踵而来的便是跌入谷底的轻松。
蔺宋文离开不过十分钟，他却已经睡熟。
细长的后颈靠在浴缸边沿，那张仿佛永远那么年轻漂亮的面孔便完全暴露在视线内。浴室明亮的光线下，蔺宋文站在门口，看见裴峙轻阖着眼皮的眼下是跟自己如出一辙的青黑。
盯着那点痕迹，蔺宋文不由得有些出神。
他想：离开自己的这几天，裴峙或许同样睡得不好。
但每个人失眠都有自己的原因。
蔺宋文自己失眠是因为他害怕裴峙的计划会成功，然后从此彻底离开他的世界。那裴峙眼下的乌青呢？
裴峙又是为什么失眠呢？
老宅里裴文书说过的话又在耳边煽风点火。
是因为也对他还有那么些许想念和不舍，还是因为成天要担惊受怕会被他捉回去，所以恐惧到无法入睡？
蔺宋文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只要知道，裴峙现在已经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就可以了。
于是随着蔺宋文挪动脚步走向浴缸，安静沉睡着的裴峙并不知道，有一个占有主导了他近十年的人第一次在他面前生出了逃避的想法。
第97章 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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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是两人久违的同席。
逃跑失败的主人重新回到了家，被动休假了几天的下人们便也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
餐桌上摆放着的饭菜仍然如往日一般美味可口，但屋子里的气氛却诡异到几乎不用多说就能让人轻易辨别出与平常的差异。
下人们在厨房里手脚麻利地打扰着橱柜，打扫的间隙中，她们隐晦地彼此交换眼神，好奇地与同伴秘密探询着两个主人之间的情感秘事。
他们一定是吵架了。
任何一个在这座宅子里待过的下人都能看出来这一点，这甚至不需要向谁询问，而只需要瞥一眼那张与平常摆放截然不同的餐桌便可以得出结论。
小四方里现在摆着的这张餐桌是当初裴峙住进来后蔺宋文直接让人从老宅弄过来的。
小叶紫檀木的材质，工艺更是专门请了老师傅手工打的，一等一的好，说可以当做收藏品也并不夸张。
但哪怕这张桌子具有这样的价值，在这套独属于蔺宋文和裴峙的宅子里，它所能发挥的作用却极其有限。
长达两米的餐桌，四方一共能坐下八个人，可比起总热闹不已的老宅，这套因为裴峙的存在而变得有些特殊的住宅的私密性要高得多。
因为能被邀请来这里用餐的来客少之又少，餐桌平日里便总有一半是空余的，时间久了，于是下人们便干脆把配套的餐椅也收起来，只留下两张预备给两位主人。
可即便如此，蔺宋文偶尔也会嫌弃桌子太大。
偶尔他会坐在侧位，但更多的时候他都会拉拽餐椅，不惜完全违背从小到大家里教导的餐桌礼仪坐在硌人的桌角也要跟裴峙挤在一起，偶尔伸筷子逗一逗在吃饭时向来一本正经的人。
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如今仅仅时隔几日再次同坐一桌却不仅一反常态地各坐一方，而且彼此间既没有语言交流，也没有眼神接触，只各自低头安静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食物。
整个餐厅里的氛围都跟平常截然不同。
他们在冷战。
或者说，是裴峙单方面屏蔽了蔺宋文这个人。
正中间摆着的是这顿的主菜，惯例是做往常最常做的鱼。
今天做的是豉油蒸鱼。
鱼是早上刚送来的江鱼，鲜活生动，肉质细嫩，厨娘仔细打理干净，然后为了全力保留了鱼肉本身的滋味，便只用了最简单的烹饪手法和条件，因此才有现在这道入口鲜甜可口的豉油蒸鱼。
这道菜按道理来说应该极符合蔺宋文的口味。
可从开始吃这顿饭起，男人便只觉得哪里都不合他的心意。
没有坐在往日熟悉的位置上，他不喜欢。
碗里的饭没有平常的香，他不喜欢。
桌上的饭菜似乎也有失平常的水准，他也不喜欢。
而超越这所有的不喜欢，让他最难以忍受的，是旁边坐着的那个低着脑袋兀自吃得认真的人。
蔺宋文靠住椅背，慢条斯理地盯着裴峙看了许久，越看越觉得胸口发闷。
他于是轻轻吐出口气，然后一边伸手从正中间盛鱼的盘子里夹了一块最鲜嫩的鱼腹肉放到裴峙盛菜的盘子里一边说道：“我明天会去齐家。”
裴峙微垂着眼睛，既不去理会那块突然从天而降的鱼肉，也不对蔺宋文的这句话做任何反应。
直到慢条斯理地吃完碗里最后一块莲藕后，裴峙终于抬起眼睛。
“蔺宋文。”
“我不觉得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蔺宋文与他对视，裴峙眼底那些直白的冷漠就这样赤裸裸地刺进他眼中。
“你要去齐家做什么呢？去取消婚约吗？为什么，可怜我？同情我？不想和我吵架，不想让我离开你，怕以后睡不到我？”
裴峙表情平静地看着他。
“……还是说你想说你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真的已经爱上我了，所以你终于对这场听上去对你似乎百利而无一害的合作迟来地生出了后悔？”
脊背蓦地僵住，蔺宋文脸上所有的神色情绪尽数湮灭在裴峙嘴角弯起的讽刺弧度里。
“但有什么后悔的必要呢？明明你再清楚不过，我和你之间的这个结局，从你衡量那场婚姻能够带给你的价值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
裴峙微垂下眼睛，目光从男人脸上移开，落在桌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