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史莱姆又做错了什么(107)
只是因为她一直不愿意接受自己失宠、在冷宫当中死去，以及眼睁睁的看着刚刚被诞下的幼子让人活生生的剁碎了喂狗的刺激，所以才自发性的将其遗忘，维持着身为人类的外表，仿佛这样那些噩梦就不曾发生过。
如果最开始遇到的，是这个模样的文车妖妃的话，那么不管是安倍晴明也好还是麻仓叶王也好，虽然不说是拔腿就跑，但是也会尽量的避免同她产生争端——哪怕是一直都表现的很不可一世的神宫寺家主，在面对这堪比大妖的厉鬼的时候，也会战略性的撤退，最不济也不至于说想要赶尽杀绝。
毕竟真的算下来的话，还不知道是谁赶尽杀绝谁呢！
文车妖妃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腿上血婴的脑袋，另外一只手则是朝着利姆露伸了过来。
利姆露：“？”
他虽然疑惑，但是并没有躲避，任由文车妖妃将手搭上自己的面具。
鬼面的女子轻轻的挪开了利姆露脸上的面具，露出来了其下那一张还带这些稚气的脸。她用指甲一点一点的描绘利姆露的眼睑，在某一个瞬间，红唇微张。
一颗闪耀着华彩的紫珠被她从口中吐出，然后递到了利姆露的面前。
“我做了一场梦。”
文车妖妃轻声道。
“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梦里她仍旧是那个风风光光的大嫁给天皇的文车妃，内有天皇悉心疼爱，外有家族权势滔天。
没有藤原祐姬的存在，她的父亲与家族也一直都不曾失势。她一直都是天皇最宠爱的女御，为他生儿育女，执掌宫闱。
这个梦多好啊。
好到让文车妖妃几乎遗忘了父兄的死亡、遗忘了冷宫彻骨的寒，遗忘了在自己的眼前被撕碎的、她甚至是来不及亲手抱一抱的孩子。
遗忘了藤原祐姬的那一张看似温柔甜美，实则有如蛇蝎一般狠毒的面庞。
可是她早已经是死去的亡者，那些往昔也不过是旧日的残梦。她该是从黄泉郁郁归来的厉鬼，独领着一方的鬼域，可同神明叫板，而不是小小一个阴阳师都能够上前欺辱。
文车妖妃想到了眼前这个孩子横挡在自己的面前、替她挡下来自阴阳师攻击的景象，想到了那不断重复的轮回梦境当中伸向自己的温暖的手，带她回到了这冰冷，但却又真切存在着的现实。
于是她将自己的命珠又向前递了递，像是恨不得直接塞到利姆露的怀里。
“收下亿，然后登上我的车辇来。”
文车妖妃轻声道。
收下我，然后带我去看看这个世界的光亮。
第九十四章 鬼域
妖有妖魄, 鬼有鬼丹。
那对于他们来说是比生命还要宝贵的东西，如果得到了一个妖的妖魄，或者一只鬼的鬼丹, 那么就相当于将对方牢牢的、彻底的把控在了自己的手中。
这是有如命脉一样的东西。
而在表示臣服和归顺的时候，他们往往会分出自己的一丝妖魄, 又或者是从自己的鬼丹上面剖下一部分, 交予要效忠的对象，以此来表示自己归顺的诚心。
不过饶是如此, 像是文车妖妃这样将自己全部的鬼丹都献上……对于如她这般存在的帝鬼来说, 还真是有史以来被听说的头一遭。
“这是什么？”
然而在其他几位旁观的阴阳师一阵一阵的倒吸冷气的同时, 被赠予了鬼丹的利姆露本人却是丝毫不知道，这被送到他手中的东西究竟拥有着怎样的意义和价值。
他有些好奇的接过来文车妖妃手中的紫珠打量着，看那五色的华彩在紫珠的表面一闪而过。
紫珠触手有着某种过分了的寒凉, 以及某种像是触电了一样的酥酥麻麻的感觉。有黑色的气流从紫珠的内部渗透了出来，于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有阴冷的某种东西蠕动着搭上了手腕，带来了某种冰冰凉的触感。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吗？”
文车妖妃闻言, 先是愣了愣，随后便立即借口, 用近乎于是慈爱了一般的语气同利姆露道：“是礼物。”
利姆露：“呃……是、是这样么。”
不！他觉得这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个礼物那么简单的事情！
这是来自于利姆露的直觉的判断！
“没错。”
文车妖妃唇角含笑。
“无论这东西原本的价值是什么、又象征或者代表什么……”
她加重了自己的语气, 慎重的同利姆露强调。
“——它都只不过是被送到你手中的一份礼物罢了。”
“而且你日后，也必然会收到更多的、这样的礼物。”
文车妖妃开始反过来催促利姆露：“你还在犹豫些什么呢？收下吧, 就当是来自于我的谢礼。”
鬼妃的面上，那像是鲜血凝成的、泪滴形状的鬼纹像是在暗暗的闪烁着光泽：“你值得这样的礼物。”
她见利姆露还是拿着那一枚鬼丹犹豫不决，不知道自己是否当真要手下这只是看上去便价值连城、并且握在手中也能够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巨大力量的利姆露，索性劈手将其夺过, 随后将那一枚鬼丹抛向了利姆露的影子。
“……你就这么给、丢进去我的影子里面了吗？”
利姆露惊的瞠目结舌。
然而文车妖妃看上去却是非常满意的样子。
她细细的欣赏自己的手，长长的指甲上面涂抹着与鲜血拥有同样色泽的蔻丹, 漫不经心的回答利姆露：“好啦。”
“那么从此之后，本宫便将自己交到你的手中了。”
“不、等等？”
利姆露挪了挪自己的面具，将其彻底的扣到脑袋的一侧去不要遮挡自己的视野，随后望向了文车妖妃。
“什么叫……交给我了啊？”
文车妖妃于是笑了起来，连带着那原本趴在她的腿上的鬼婴也“咯咯咯”的笑出声，并且从文车妖妃的手下离开，飞到了利姆露的面前。
在对他稍作打量之后，鬼婴像是确定了什么，落在了利姆露的肩膀上，仿佛是一个生在那里的挂件。
利姆露：“……喂喂？”
文车妖妃却是掩嘴而笑：“他看上去很喜欢你呢……这可真是太好了。”
她随后正了正脸色，收敛起那些笑意，换上了一副肃穆而又端庄的表情，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对着利姆露道：“本宫作为人类的时候的名字，已经不必再被知晓；如今行走于此世之人，名唤文车。”
“阴域之主，文车妖妃。”
“啊，当然，这是过去的称呼了。”文车妖妃似是想到了什么，勾唇一笑，“毕竟从此以后，这阴域之主，便是你了。”
她的双瞳闪烁着妖冶的红光：“那么，未来的阴域之主啊，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利姆露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了她的问题：“……利姆露.特恩佩斯特。”
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利姆露听到了某个声音。
如同歌谣但又并非歌声，像是泣音但又不含悲戚，是有如无人的旷野之上刮过的未知的栖风，在他的耳边低声侧吟诵着俳句与和歌。
漆黑的门扉从空中一点一点的浮现，最后彻底的屹立于此。利姆露像是被什么人蛊惑了一样的上前去，伸出手来，按在了这看似沉重的门上。
“嗡——”
那厚重的门却并不需要花费多少的力气便被推开了。
文车妖妃在他的身后携起火焰，驾驭着白骨的车辇行驶而来，在路过利姆露的时候伸手将他一带，随后那骨车便逐渐的隐没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当他们的身影彻底的从门后消失，原本噤声的站在原地看着一切的阴阳师才觉得自己周身仿佛有什么一直存在的禁锢被松解，得以自由的动作和呼吸。
安倍晴明手中的折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自己的掌心，半晌轻笑了一声：“原来那位文车妃，居然是阴域之主么？”
阴阳师行走于阴阳两道之间，阳道泛指人间，而阴道泛指鬼域，是大部分的鬼物，以及小部分的妖怪生活的地方，与人间有部分的接壤，彼此之间相通的道路往往只会在夜晚显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