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天的反派道侣(160)
假作真时真亦假,虚实难辨,即便是虚弱,沈辞秋也能把它化作能利用的兵刃,用来杀尽仇敌。
沈辞秋一手轻轻握伞,一手将剑虚虚斜指大地,他耳边翎羽微晃,隔着面具环视众人,仿佛在无声地轻睨他们:再来啊。
可见过他方才惊鸿一剑,这些人反倒不敢再一味只朝着他和孔清逼来了。
要是他们真的逼上来……就会发现沈辞秋短时间根本没力气再用出方才那样的剑。
他悄悄喘了口气,这一剑算是给他和孔清争取了点时间,也让谢翎和暝崖稍微缓了口气。
谢翎三箭连出,配合着暝崖杀了谢摧炎一个属下,他呼吸也重了,召回三支箭后退到沈辞秋跟前半步,沈辞秋看他袖袍被划开一道口子,渗了血,虚虚搭着剑的手瞬间一紧。
“那只蛟妖我来杀。”沈辞秋说着,不等自己再恢复点力气,强行提剑跃身而出。
谢翎一愣,张口似乎想出声,但又停下了声音,他琥珀色的眸子中闪过光,又两箭连发,给沈辞秋开路。
谢摧炎剩下的护卫就剩一个,他也没想到局势这么快就陷入了对自己的不利局面,而云归宗的人想趁他病要他命,明显又逼着他而来。
“殿下小心!”
他的护卫挡在跟前,沈辞秋想冲他们而来,路上却还有别的散修,沈辞秋抬手扔出伞,他飞身而起,足尖在伞面上一点,跃至半空,但在用不了多少灵力的地方,在空中也飞不了多久,即便有伞借力,也还差一点。
就差一点。
沈辞秋眸子冷静如霜,正要强行提气,却听到身后有破空声传来,而那声音并非其余任何人的兵戈,而是呼啸清越的……
沈辞秋心神一动,没有回头,就在他身形即将落下去前,他足尖再于空中轻轻一点——
他踩中了一支不偏不倚送到他脚下的箭。
谢翎的箭在分毫不差的时机,稳稳托住了沈辞秋。
沈辞秋绯色的罩衫与雪白中衣在空中摇曳出了最美的弧度,一如他手中的剑光,瑶池飞雪,月落九天。
这一剑他强行榨取了还没恢复好的力气,配合天阶神兵千机,直接将谢摧炎最后一个下属连人带兵器斩作两段。
沈辞秋落地时,微微一个踉跄,手上已经在发颤,但还是立刻旋身,因为谢摧炎还活着。
谢摧炎借着下属的遮掩在先前已经飞快换了位置,此刻钢刀猛地劈来:“你在看哪儿呢?”
沈辞秋眼底薄凉,他单手不稳,那便双手握剑,他防备着谢摧炎,可没打算给他机会。
但这一剑杀不了谢摧炎,他多半就要逃了。
连断山脉蛟妖族将他拖在南山脉,让他险些错过谢翎最后一面,而且谢摧炎在妖皇宫内搬弄风云,不知道暗地里对谢翎下过多少次杀手,一桩桩一件件,沈辞秋都没有忘。
即便在秘地里杀不了他,可既然已经撞在一块儿,沈辞秋没准备活着让他走出苍蓝秘境。
纤细的伞中剑与弯刀相撞,沈辞秋手上一重,手臂被震得生疼,掌心磨破了血肉,谢摧炎刚要趁机变招,七道破空声同时响起。
谢摧炎瞳孔一缩,大喝一声狠力荡开沈辞秋的剑,居然回身,却发现来不及了。
七道覆辙薄弱灵力的火箭同时朝他射来,封死了所有的位置,那微弱的灵力在外面他们绝对瞧不上,可此刻好像飞火流星,一点火苗硬生生燃出了驰骋的天光。
弓如满月,七星连珠!
谢摧炎拼命拦下两箭,却被擦过胳膊、射穿膝盖,而下一箭,正中他心口。
一道火红身影出现在他面前,用弓抵着箭再往他心脏狠狠一送,透背而出,谢摧炎听到一个熟悉的嗓音。
“你又在看哪儿?”
谢摧炎和沈辞秋同时浑身剧震!
这声音没有伪装,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谢摧炎的梦魇,也是他被他踩在过脚下的笑料,直到那声音再度成为他的噩梦。
濒死的谢摧炎不可置信抬头,张嘴时鲜血直冒,颤抖的嗓音淹没在血水间:“你是、谢、谢……”
谢翎抵着弓再一按,整个钉穿了谢摧炎的身体,把他没有说完的话永远钉死在了口中。
而后他一手召回七支箭,转身,根本不瞄准,又是三箭连发。
只剩最后两个敌人,暝崖和孔清足以应对,更别提还有这三箭的帮忙,很快,那两人便再支撑不住。
沈辞秋愣愣看着他的背影,手指蜷了蜷,衣袍底下的身躯开始细微颤抖起来。
他听到谢翎的声音了,不是鸟鸣,而是他最熟悉的,这近一年来思念过无数次的嗓音。
这次又是什么,是神识又苏醒一点点,鸟团找回了声音,还是说……
他想告诉自己冷静些,不能再急着揣测和期待,但是,但是他的心神根本不由他自己说了算。
他朝着谢翎的背影抬了手,想碰,却迟迟没有上前,落不下去。
他在原地没能动弹,但有人动了——排除完所有危险的谢翎猛然回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沈辞秋揽入怀中。
沈辞秋撞入一个灼灼的怀抱里。
周围是未散的血腥,还有嗡嗡金戈鸣,满目疮痍却尽数被这双臂膀遮挡在外,给了他一片温柔的光。
“阿辞。”
沈辞秋听到他哑着嗓子说:“我回来了。”
只一句话,让沈辞秋无法抑制地红了眼眶。
他满腔的痛苦与艰涩,终于找回了能安放之处。
他颤抖着,抬起了手,抱住了属于他的家。
沈辞秋等到了归家之人。
他们在炽烈的天光中重逢。
第103章
沈辞秋面具底下的眼眶已经泛了红,他极力抿着唇,但仍然控制不住自己发颤的气音。
他的手抓着谢翎的肩背,紧紧靠在他肩上,嘴唇翕动好几次,才终于把那句说给过鸟团的话重新说给了谢翎听:“欢迎……回来。”
他一句话说得太慢了,仿佛只要稍微快一点,他就会藏不住心头的酸涩,从嗓音里溢出泪来。
但谢翎已经听出来了。
他抱着沈辞秋的手再度收紧,自己眼眶鼻头也发酸,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有太多太多想要倾诉的话,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不是谢摧炎等人死了就完事了,秘地之险还没消失呢。
两人用理智艰难的拽着心神,不舍又克制地慢慢分开,谢翎抬手,召回了穿透谢摧炎心口和其余落在地上的箭,金箭唰唰收回背后的箭囊里,他转身去捡回了沈辞秋的伞。
然后在沈辞秋靠近时,起身抬手,伴随着轻盈的风,伞过头顶,谢翎为沈辞秋撑起了伞。
阴影盖在他们二人身上,遮住的,是伞下无声眷恋的目光。
沈辞秋耳边的翎羽晃动,隔着面具,可他却依然能感受到谢翎灼灼的视线,当沈辞秋以为他是鸟团时,他觉得自己看不清谢翎面具下的神情,但此时此刻,昔日谢翎种种目光都浮上了脑海。
……时隔这么久,那一幕幕都清晰可见,沈辞秋竟都还没忘。
而谢翎为沈辞秋撑着伞,也忆起在连断山脉,与沈辞秋一南一北分开前,自己还在想,回程路上想带沈辞秋去水乡逛逛,烟雨或暮色,青石黛瓦间,他们就这样打着伞漫步,可怡然自得。
但这个念想没有实现,两个人来,他却让沈辞秋一个人回去了。
他涅槃前的记忆断在了沈辞秋的背上,他记得阿辞在雨中背着自己,那之后他还有没有说什么,阿辞有没有说什么,都记不清了,模糊一片。
只记得白梅冷香的味道伴着自己陷入安眠。
可他让沈辞秋等了他那么久。
他从前说着只是睡一觉,可当分别那一刻猝不及防来临时,谢翎才发现自己念着沈辞秋的名字,有多难过,多不舍,真正到了那关头,人才会明白所有安慰都没用,该痛还是得痛。
阿辞一定也很痛。
醒来的谢翎只要想到这一点,在重逢的喜悦下,就是无尽的心疼。
“对不起。”谢翎为他撑着伞,喉头一直哽得难受,“让你等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