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天的反派道侣(174)
但只有沈辞秋知道,谢翎送到他嘴里的不是什么穿肠毒,而是……蜜糖。
谢翎塞完又一声不吭转身,朝前追去。
生气归生气,不耽误他照顾人。
金丝花蜜糖的甜味瞬间冲淡了嘴里的药苦与血腥,沈辞秋品着这丝甜,原本打算平静接受谢翎火气的他突然有点无措起来。
沈辞秋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如果谢翎厉声诘问,他可以顺着鸟羽哄哄人,因为沈辞秋不想让谢翎不开心,但他也没觉得自己有错,不打算改。
再来一回,他还是要挡在谢翎面前。
不想让谢翎受伤,有什么错呢?他不想再看一回谢翎满身鲜血躺在自己怀里的样子了。
会复活也不要。
因为不死之身也会疼啊,那一刀一刀的伤,剜的都是血肉啊。
他宁愿刀斧都砍在自己身上,那样反而更好受些。
可偏偏谢翎抛下一句“谈谈”后,既不冲他发火,也没有跟他分开的意思,连谢翎要去追元婴大圆满,用的都是“我们”而不是“我”。
还给他又喂药又喂糖,气成这样,都惦记着他的身体和好不好受。
如此一通下来,沈辞秋反而没法淡然处之了。
他觉得心口被人不轻不重捏了一把,感受到的不是谢翎的怒火,而是他愤怒下的委屈。
沈辞秋握着剑的手不由收紧,抿了抿唇,抬步跟了上去。
谢翎放出的分魂化成一缕红色的轻烟,在血月的照耀下格外隐蔽,分魂这东西,就算修为高,神识强度不够也不怎么能探查到,就这么缀上那个元婴大圆满,没被他发现。
元婴修士因为要找目标,沿途走走停停,不算快,过了会儿发现有几道气息靠近,还停下来等了等,回身,才发现居然是方才几人追上来了。
他以为放了这几人,没想到人家不打算放过他。
沈辞秋和谢翎的修为已经接近元婴后期,加上他们的古秘咒术和真火、各类天阶法宝,以及他们能越级而战的澎湃灵力,与元婴大圆满完全有一战之力。
暝崖和孔清确实想帮忙,但等开打后,他们发现根本没有他俩插手的机会。
一是高阶层的战斗,他们贸然出手反而容易帮倒忙;二是沈辞秋和谢翎配合得天衣无缝,根本没给旁人留出手的余地。
暝崖和孔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释然,干脆在旁边警戒有没有其他人靠近,一边观摩学习。
看沈辞秋和谢翎打架实在是件赏心悦目的事。
沈辞秋的惊鸿飞雪,万千冰凌碎琼花,剑气凛凛裂霜;谢翎的炎阳流火,烈焰破空如陨星,折扇起浪狂风飒踏。
无论是他们的剑与扇,雪与火,还是各类术法,都默契无间。
银霜素裹与赤焰灼天竟然还能相辅相成,也是奇景。
元婴大圆满一接触就知道他俩不是善茬,可他的队友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想走也脱不了身,从半空中被轰下来时,直接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他是晕了,但谢翎还没解气,浑身热血都因为干架在沸腾,他落回地面,照着元婴修士的面就是几拳。
血月面具质量确实不错,可惜只能挡半张脸,挡不住的那半张脸已经被谢翎揍得鼻青脸肿,成了猪头样。
暝崖和孔清识趣地根本不敢出声,沈辞秋握着剑,欲言又止。
谢翎揍得差不多,起身长长呼出一口气,他拳头上沾了点血,刚想用清洁术擦掉,一片雪花就慢悠悠但正正好落在他手背上,把血抹干净了。
谢翎手一顿,锋利的唇线绷了绷。
他起身走开,勾过了元婴的月魄香囊抛给暝崖,跟沈辞秋依然站在一块儿,两人之间隔着两步远的距离,反正谁也不会走得更远。
等三个时辰结束,参加比斗之人的香囊尽数升空,血月下出现一道光幕,写上了获胜者的名字。
光幕上只会写魔族的名,因此所有人都看得见是少主暝崖胜了,但血月赐福会平等分给他们四个,红色的光华从血月上飘落,融入他们眉心间,血色的月华灵力暂时存于丹腑,留给他们慢慢吸收。
暝崖摘下面具,松了口气,其余三人却没急着去掉伪装,谢翎沉声道:“兄弟,借我个能清净说话的地方。”
暝崖也知道比起庆功,他们显然还有更重要的私事要解决,云羽道友周身的低气压都快如有实质了。
他当然答应,立刻带着他们来到了魔宫,借给沈辞秋和谢翎一处房间,自己则跟孔清去了别处,给了他们足够的地方。
沈辞秋先进屋,然后回身,看着谢翎面朝着他,用灵力缓缓阖上了门,他摘下面具,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样貌,俊美无俦的面上眉眼皆沉,而后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沈辞秋其实已经许久没有避开谢翎的念头了,但此时,这种回避的心思又冒了出来,催促着他赶紧逃。
可事实上,沈辞秋的脚步冻住了,一动也没有动过。
沈辞秋就这么站在原地,看谢翎锋利的眉眼没了平日疏朗的光,任由谢翎抬手,摘下了他的面具。
他恢复了一袭绯衣的装扮,没有运转凝雪诀,因此头发依然是青丝如瀑,他琉璃色的眸子轻轻一抬,就对上了谢翎的双眸。
那双眼睛里没有他想象中的怒意,有的是如同看着晚风折残花,伸手却什么都够不着的难过。
沈辞秋眸光晃了晃。
谢翎低头,慢慢牵起了沈辞秋的手,顺着沈辞秋修长分明的指骨按了按,是爱惜,是心疼,他好像有很多话,却不知道用什么来开头,嘴唇翕动好几次,都没说出半个字。
最后出声时,谢翎的声音近乎是喑哑的。
“……我知道你如今在我身上有心病。”
沈辞秋本就惴惴不安的瞳孔遽然凝固!
——谢翎知道了!
他下意识就要仓惶缩回手,但谢翎发力抓紧了,不让他逃。
谢翎本来想循序渐进,毕竟挑破伤疤是件痛苦的事,可他发现他若一点点慢慢来,未必追得上沈辞秋越陷越深的脚步。
他的心上人是天底下最心软,也最狠心的人。
沈辞秋对自己最狠,最心软的部分,都给了他谢翎。
哪怕挑破后会互相折腾,都比放着他一个人磋磨要好。
沈辞秋琉璃色的眸子乱了片刻,里面闪过了慌忙,但很快,他垂下眸,仿佛想通了什么,眼神一点点沉入寒潭,低声说:“果然,你已经知道了。”
他不该以为自己真能在谢翎面前藏得住,之前几次起了疑心,并非无中生有,他猜对了。
谢翎:“你有没有想过,你受伤了,我也会心疼。”
沈辞秋:“那就让我看着你受伤?”
谢翎:“我们都会为对方着想,这是肯定的,但今日那样的对峙,我上不一定有事,你从不合适的位置强行上前,就一定会被伤到,我……”
“我不想听不一定。”沈辞秋倏地望进谢翎的眼底,截断了他的话,“我不愿赌那点可能性。”
沈辞秋从没朝人这样剖开过自己的内心,什么情绪都敢让人看见,什么话都敢真正往外扔,就连对着谢翎,这都是第一次。
“你说你知道我的心病。”
“那你知道我真的想对你做什么吗?”
沈辞秋嗓音淬了冰,明明是幽深发戾的语调,但他眼眶却渐渐红了,沉重的话语和脆弱强撑的眼神构成了此刻的沈辞秋,他说:“你不知道。”
沈辞秋直到现在,终于肯承认自己大概真的有点疯,不然他为什么会对谢翎说这些话,他难不成还真能把所有的心声全部砸出来,还真能锁了谢翎的羽翼把他只留在自己身边?
他不能,也不会这么对谢翎。
所以,为什么非得要撕开他的面具,让他无所遁形?
就当不知道不好吗,就让他跟谢翎静静待着,万一心病就好了呢?
酸涩的殷红已经到了沈辞秋的眼尾,他极力克制着,可单薄的脊背和肩头依然开始发颤,他突然就没了再说话的力气和念想,微微埋下头去:“让我一个人待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