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天的反派道侣(56)
谢翎看着面前的景色,脚步一顿。
嗯?这怎么是……沈辞秋的院子?
谢翎正觉得奇怪,就听见“嘭”地一声震响,沈辞秋卧房的门被霍然拍开,一道银白色的身影冲了出来。
是沈辞秋。
但是与谢翎认识的沈辞秋略有不同。
面前这人,比起十八岁的沈辞秋,眉眼愈发长开了些,褪去了不少青涩,五官更加惊艳漂亮,但此刻的他面色苍白,形销骨立,身形单薄得仿佛经不住一阵风。
并且他身前的衣襟慢慢渗出血色,透出底下绷带的痕迹来。
沈辞秋刚闯出门,就踉跄着摔倒下去。
谢翎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扶他,但沈辞秋就这么摔在地上,谢翎什么也没抓住。
谢翎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试着朝沈辞秋伸手,手臂从沈辞秋身影中直接穿过——这是虚影,还是只能看不能碰的虚影。
谢翎讷讷起身:……这不是他的记忆啊,怎么回事?
沈辞秋怎么瘦成这样,又伤成这样,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这到底是——
他看到沈辞秋挣扎着想起身,张口喊:“来人——”
沈辞秋的嗓音戛然而止,他慢慢睁大眼,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画面,让他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
他看的是谢翎的方向,但是,沈辞秋眸子里并没有谢翎的身影。
谢翎若有所感,猛地回身,看见了踏步而来的玄阳尊和郁魁。
沈辞秋吐了血,咳得撕心裂肺,谢翎从没见过沈辞秋这么脆弱的模样,沈辞秋眼中的光黯淡下去,那是一种无言的绝望。
沈辞秋颤抖着,仿佛站在悬崖边,素来清冽的嗓音变得破碎不堪,谢翎听到他说:“师尊,你不能这么对我。”
第36章
沈辞秋颤声的话落在谢翎耳朵里,谢翎只觉心脏一紧。
哪怕他们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听到这种语调,都会觉得心惊:得有多伤心难过,才能从嗓子里挤出这般不成型的祈求。
声音的主人已然悬在一根蛛丝上,他拼命抓着最后一点虚无缥缈的期望,若是蛛丝断了,他整个人也就碎了。
可偏偏玄阳尊开口,无情地将他一把推下了悬崖。
玄阳尊要沈辞秋献出玲珑心。
并且沈辞秋的仙骨竟然已经被剜了,他衣襟下的绷带,裹着的就是他剜骨割血的伤。
谢翎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荒诞的话,他不可思议抬头看过玄阳尊,又看过因无力而跪倒在地的沈辞秋……他确认了,自己没有听错,这些话居然是真的。
他们要沈辞秋的命。
然后,谢翎看到沈辞秋在末路之时,却遽然笑了。
不同于谢翎见过的清浅神情,沈辞秋这一笑笑出了声,是繁花盛放,明媚无双,他笑得那样美艳动人,唇瓣上鲜红的血勾魂夺魄。
沈辞秋头回嫣然一笑,却从天上清冷谪仙,变成了彼岸花丛里的孤魂。
谢翎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从这瞬间开始,沈辞秋对人世间彻底失望,他将抛弃过往的一切,身份、固守的坚持和高天明月般的秉性,还有眼前这些人,他全都不要了。
沈辞秋垂下眸以前,谢翎看到了他的眼神,那双琉璃色的眸子燃尽了一切,化作死灰,彻底被冰雪掩埋。
谢翎手指一抽,寒意如针扎,慢慢冻住他四肢百骸。
他听到沈辞秋仿佛失去抵抗力气,准备逆来顺受,骤然软了声音,说要去给慕子晨道歉。
假的,谢翎不信。
而且道歉,道什么歉,又凭什么道歉!
当郁魁吧沈辞秋扶起来时,谢翎火气从胸口猛地窜起:别碰他,你也配!
他两步跨过,赤红的衣摆在空中割出锋利的弧度,直接伸手一挥——
他想拍开郁魁,把沈辞秋接过来。
但一掌下去,自然是落了个空。
气性上头的谢翎差点忘了这只是碰不到的虚影,等郁魁扶着沈辞秋从他身体里穿过,谢翎慢慢收回手,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眼神沉了下去,五指收紧成拳。
他现在不想问为什么会看到完全不属于他的记忆,现在他只想将这一切继续看下去。
玄阳尊、郁魁、温阑,他们都在,谢翎要看看这群人还能怎么对沈辞秋。
天生仙骨的人若是被抽掉仙骨,尽管之后还能修炼,可先前所有的修为都会尽废,沈辞秋从小到大多年的努力全部都化为泡影,在他们眼里,这好像只是件无所谓的事?
谢翎修为掉回练气二层,那是血脉影响,只等厚积薄发重回巅峰,别说修为,谁要是敢废他多年的心血,他能把那人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而面前这些人,竟然还不满足,还要沈辞秋的玲珑心。
是,人心都是肉做的,待人有亲疏远近,感情有高低,这无可厚非,玄阳尊就算一碗水端不平,对慕子晨更好一点,多点关心多给点资源之类的,外人也拦不住,但同样都是徒弟,沈辞秋又并无过错,凭什么他就非得为了小师弟付出生命?
再偏心也该有个度吧,为了小徒弟而逼大弟子去死,人干事?
谢翎跟着他们来到了慕子晨的院落。
沈辞秋身上却是没什么力气,连坐着都很勉强,他眼里闪着暗芒,温声细语靠近慕子晨,谢翎忽然发现,沈辞秋在衡山仙尊寿宴上第一次见慕子晨,与他说话时也是这种语气。
难得的柔和,仿佛化了冰,谁听了,都觉得他对这位新来的小师弟不错。
接着——眼前刀光一过,沈辞秋一刀刺进了慕子晨的心脏。
谢翎就知道,沈辞秋不可能道什么歉,这才是他的作风,就该如此!
但随即,沈辞秋整个人就被一掌打飞。
谢翎看得清清楚楚,是玄阳尊动的手。
那位向来威严的玄阳尊,惊惧着试图挽回慕子晨,却任由沈辞秋撞在房柱上,如断翅的蝴蝶一般滑落。
他带着伤,根本经不住任何冲击,这一掌下去他没有当场毙命,全靠意志撑着。
谢翎愣愣看着沈辞秋,沈辞秋的脸上竟然还是带着笑的。
笑得薄凉讥讽,笑屋子里的人,也笑他自己。
沈辞秋的笑无疑是好看的,但此刻谢翎只想说:……你别笑了。
谢翎琥珀色的眸子沉沉,他在沈辞秋身前蹲下,明知碰不到,却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
他想给沈辞秋擦擦唇边的血。
他的手伸出去,却比沈辞秋手中的利刃更慢,谢翎瞳孔骤缩,眼睁睁看着沈辞秋眼也不眨,反手将刀刃扎入了自己心口。
沈辞秋可不准备把自己的心脏留下来。
谢翎眼前鲜血飞溅,他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不待他扑上去,谢翎手腕猛地一紧,眼前所有景象骤然一花,整个人就被大力拽了出去。
谢翎踉跄着出了问心石,差点没站稳,他瞳孔依然在剧烈颤动,眼前血光还没有消退,脑子里尽是沈辞秋那无望的笑,讷讷抬头,对上了……对上了沈辞秋一双琉璃色的眼。
是活的、好端端站在他面前的沈辞秋。
“连结丝似乎出了问题,我被拉进去了,刚才……”沈辞秋手里拽着连结丝,他看着谢翎惊魂未定的神情,顿了顿,“……你看到了什么?”
谢翎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满脑子都还是先前的画面,心里乱成一团,如果那些都是真的,如果那是沈辞秋的记忆,是沈辞秋亲身经历——
他都能穿越,沈辞秋自然也可能重生。
所以沈辞秋才会想杀了郁魁和温阑,他甚至可能还想杀了慕子晨和玄阳尊,因为这些人不是他的师门亲人和未婚夫,而是将他逼上绝路的仇人。
他不愿再与温阑成为未婚道侣,私下对玄阳尊也不再尊敬,对慕子晨的好应当也是装的。
如果沈辞秋是重生者,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而他与玄阳尊之间的矛盾早就不可调和,沈辞秋与玉仙宗,注定要分道扬镳,然后走上所谓的反派之路。
这算什么?
谢翎袖袍底下的手颤抖起来,这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