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请我谈恋爱(无限)(178)
“顺便一提,你找到的那本风水大全,和破庙里的土地公。”沈奕补充说明,“风水大全里,有写着塞进神像里的是开光物,但是不能是个人物品,因为神明入像不看像,只看开光物品。”
“那也就是说,如果开光物是人个人生前的遗物……”
蓝卫衣惊呆了:“他们就可以供奉一个死人。”
“聪明。”沈奕朝她吹了声口哨。
说话间,一个佝偻的身影从饭店旁边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那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也正是他们刚刚目睹到的亡魂。
老太太朝他们慈祥地笑着。
“你们迷路了吗?”她说,“我领你们出村吧,这边来。”
众人连忙跟了上去。
跟着老太太走出饭店门口,众人朝着村西边走去。
温默一数,他们这一行人当真是只剩下了八个。
他回头望去。小饭店在视线里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尽头。
奈何桥出现在身前尽头。
看见奈何桥,一群人心情都变好了,前面的几个玩家开始说说笑笑起来。
温默意外地不怎么怕了。他转头,却见沈奕面色凝重,愁眉不展地望着他。
温默朝他笑笑,伸手拉住他的手微晃两下,让他松心。
“默哥。”
韩骨爱忽然叫他。她走在温默身前不远处,回头望向他,脸上没什么笑,语气平静,“你会觉得,这种地狱没什么存在必要吗?”
温默眨巴两下眼,疑惑地歪歪脑袋,不太懂她的意思。
“浪费粮食,在饭桌上污言秽语,”韩骨爱问他,“你会觉得,这种事儿很没必要也列成罪名吗?”
温默摇了摇头。
【只是现在不缺粮食了而已。】他比划,【以前因为粮食短缺,到处都闹饥荒,这不是小事,很有必要。】
他比划完,沈奕下意识的就想翻译:“他说……”
“是吗。”
韩骨爱打断了他。
沈奕一怔。
就见韩骨爱扬扬嘴角,笑了声说:“以前确实不怎么地啊。饿得人去啃树皮,吃沙子,卖孩子。卖孩子都算好的,后来有人孩子都不卖了,直接煮一锅肉汤喝掉,美名其曰说开荤呐。”
温默听得一惊。
“嚯,这话说的。”肥哥回过头来,嗤笑道,“你说的都几百年前的事儿了?现在才没这种事。”
“你没看到而已。”韩骨爱笑着,“你看不到的大山里,还是有人在饿着的,一年到头吃不了二两肉。而你刷的短视频平台上,富足的人类却在把肉菜大米成桶成桶的浪费,就为了博人眼球。”
“他们浪费的,其实不是粮食,是人的命。”
“人吃人的事儿,以前不少,现在也没消失,只是从直接变成了间接。”韩骨爱扶了扶墨镜,转头朝沈奕和温默一笑,挥了挥手说:“那我走啦。”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奈何桥前。
玩家们互相道了别,就上了桥,离开了地狱。
韩骨爱也毫不留恋地手插兜上了桥,离开了舂臼地狱,眼镜哥一言不发地紧随其后。
最后,整个地狱就只剩下了沈奕和温默两个人。
温默转头,朝旁边望去。
猎杀场里,巨大的臼缸里,人的残肢断臂垂落着。
到处都看不见守夜人的身影。
突然,身边传来一声哭泣的抽搭。
温默转头,就见沈奕红着眼看着他,要哭不哭的,满脸心疼。
他抿紧嘴,抓住温默两只手,眼泪当场就下来了。
温默心中一晃——他其实也怕疼,每次出去前都得在心里痛苦地挣扎五分钟。
可沈奕在跟前儿一哭,又拉着他的手,温默突然就不再怕疼。
他忽然后悔让沈奕知道了。
温默反握住他一只手,朝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我陪你,”沈奕吸了口气,说,“我陪你到最后。”
温默点点头。
好。
他在心里说。
第105章
是夜。
温默再睁开眼时, 听见外头走廊上有学生趿拉着拖鞋,噼里啪啦地跑在走廊上。
温默浑身作痛。
他咳嗽几声,胸腔里还留着一股溺痛。温默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 脸色惨白地刚从床上爬起来, 就听外头又传来一阵雷一样的大力脚步声。
下一秒,一声巨响,这屋宿舍的门被用力推开了。
“阿默!!”
沈奕撕心裂肺地叫起来,盆子一扔一个跳起,利索地爬上床, 冲到他身前,急切地攥住他的肩膀:“怎么样?没事吧!?还有没有哪里疼?!”
温默挥了挥手,赶紧笑了笑, 比划着说没事。
沈奕松了口气。
随后他又红了眼睛,委屈巴巴地一瘪嘴,眼泪扑簌簌地又下来了。
温默一看他这样, 顿时又头疼了——沈奕的眼泪从上桥开始就没停过,刚刚挨罚时, 沈奕抱着他哭得肝肠寸断。
等好不容易挨过了过桥惩罚,温默也自愈好了,他自己都没消痛完, 就赶紧坐起来,捧着沈奕的脸把他哄好。
这会儿刚出来还没几分钟, 沈奕就又开始哭了。
温默帮他抹掉眼泪。
【不哭, 】他比划着, 【我没事了, 你不要哭。】
结果他越说,沈奕越哭。
温默眼瞅着他猛地一吸气, 张开嘴,哭得声音沙哑,那叫一个真情实感,嘴巴都张成了平行四边形。
温默一个头两个大。
他叹了口气,只好抱住沈奕,在床上摇摇晃晃了会儿,拍了拍他的后背。
沈奕慢慢地不哭了,他抱着温默,往枕头上一倒,两个人相拥着倒到了床上。
沈奕把脸埋在他身体里,又吸了几口气。
“不要离开我。”他闷声说。
温默点了点头,又想起来他看不见。于是他在沈奕身上慢吞吞地比划着,写了一个“好”字。
“我什么都会做的。”沈奕把他抱紧,生怕他又死一样,抱得越来越紧,“我什么都做……所以到底怎么样,你才能不再受这个苦?”
温默哑然。
他在沈奕肩膀上,慢吞吞地写下一个又一个字。
【我、也、不、知、道。】
沈奕不吭声了,在他身上默默地哭。
温默轻轻推开他。
望着沈奕哭得都肿了的眼睛,温默无奈至极。
怎么才能不再受这个苦——这件事,明明刚刚在舂臼地狱里,温默就告诉过他。
温默说了,他也不知道。
可是沈奕受不了他死了一次又一次,于是就像个明知道答案又不肯接受的小孩一样,来问一次又一次,盼望听到的答案能有一丝变动。
他太爱他。
爱得脑子都不太清醒。
奕哥儿有时候真的蠢。如果不蠢,他四十二年前又怎么不会知道,抱着温默跑是跑不出去的。
他想想就会明白的,可他还是抱着他就往外冲。
想着往事,温默又心碎几分。他在沈奕额头上亲了亲,抵住他的额头,摸摸他的脸。
温默在他心口上写字。
【没事的,】他写,【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没有不会天亮的夜。】
——没有不会天亮的夜。
外面的风声呼地大了,是原来那阵把沈奕吹进舂臼地狱的大风。宿舍楼下的学生惊叫几声,而沈奕怔怔地望着温默。
他破涕而笑一声,又抱住温默。
*
舂臼地狱。
奈何桥上,一片白雾。
守夜人饥从猎杀场巨大的臼缸上一跃而下。
这是个一头白发,眼睛血红的男人。他穿的是极其随意的一身白,是一身和村里人差不多的朴素打扮——老头衫背心和打了补丁的外衣,极其宽松的裤子和——脚上的一双趿拉板。
说难听点,那就是双人字拖。
随意得简直像在自己家公司上班似的守夜人饥张大嘴打了个哈欠,半耷拉着一双死鱼眼,走到了奈何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