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请我谈恋爱(无限)(49)
太过紧张担忧,沈奕已经气喘吁吁。雨水模糊了视线,他眨了两下红得跟要流血似的眼睛, 抬手抹掉模糊了视线的血水。
“温默,”沈奕轻轻摇晃他,语尾颤抖, “温默,你别吓我……”
温默神色不动。
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
沈奕坐起来些,伸手把温默握着刀的五指一根一根地掰开。
温默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沈奕没费多少力气就让他放开了手。他抓着温默的肩膀,把他侧过身来, 让那刀捅进去的地方朝上。
刀已经没了一半进他的脖子。
望着一直往外流血的刀口,沈奕气喘吁吁地僵住了。
沈奕脑子发木。
然后呢?
怎么做?
血漫过他身下,往外流淌, 被雨水冲刷得稀薄几分。
他突然一片茫然。
刀是不能拔的,拔了只会让血喷得更多。
正惘然时, 温默脖子上的刀突然黯淡了颜色。刀身逐渐漆黑, 最后一声脆响, 炸成一片黑色光尘, 在雨里飘飘扬扬地消散了。
“小儿郎……”
沈奕一惊,回头。
巷口外没有人, 却有熟悉的歌声从外面飘进来。
歌声吟唱着:“小儿郎,小儿郎,天亮了,快回家……”
雨夜深重。
歌声从远处飘来,颇为诡异。沈奕赶紧爬起来,挡在温默身前,生怕巷口那边要突然飘进来一只鬼。
歌声依然唱:“莫等天黑再回头,夜深夜重夜难归……”
“莫等天黑再回头,夜深夜重夜难归……”
声音飘扬,而后渐渐消失在耳畔。
直到歌声消失,巷口外都没有任何身影出现。
沈奕松了口气,回过身。温默还是闭着双眼,没有醒来,可他眉头竟然舒展开来,神色变得安然,脸上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
沈奕低身下去,见他脖子上的刀口也不再流血了。
仿佛是被刚刚那阵歌声给疗愈了,他身上的一切都在须臾间好转了许多。沈奕懵了半晌,不太明白这里头到底怎么回事。
他对着温默沉下两膝,跪了下去。
雨水打湿了温默的脸庞。有丝丝缕缕的血水从他脸上淌下来,沈奕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
他将温默左边脸旁的头发掀了起来。
一大块血肉模糊的伤映入眼帘。那块儿皮肉都烂了,像是被谁用力砸过。
沈奕心一抽,下意识地张嘴,一句骂人的话裹着怒火到了嘴边。
但话语硬生生止住了,沈奕没骂出来。
他皱起眉,看了半晌,收回手。
沈奕叹了口气。
雨还在下,天色已经黑了,这漆黑的巷子里,只有沈奕手上的手电筒发着亮光。惨白的光下,温默的脸上像被覆了层苍白的膜,越发没有血色,那些血水像一条条蜿蜒的蛇,从他脸上吐着信子爬下来。
“不管是江奕,还是现在这个我,”他低声对着温默嘟囔,“都不能把你放在这儿不管,是不是?”
“哪怕你看都不看我一眼。”
*
直到沈奕背着温默回到宿舍,雨都还没停。
温默歪歪斜斜地趴在他背上,一路上一动都没动,浑身又冰凉至极。沈奕身上就一件早已被雨打湿的短袖,温默身上那股凉意透过湿透的衣服刺进来,刺得沈奕直打哆嗦。
温默很轻,轻得几乎没有重量,沈奕能一手打伞一手拖着他。
沈奕蛮幸运,回到宿舍的时候,正好宿管阿姨不在,没人守门。
他趁机背着温默一路上楼,回到了自己的宿舍里——虽然阿姨在也没什么关系,但他背着这人的动作,落到别人眼里,估计就是背着一团空气。
守夜人是地狱的鬼神,别人极有可能根本看不见他。
让阿姨看见一个他背着一团空气进宿舍的景象,多少有点尴尬。
温默身上湿哒哒的,还滴答着血水。
沈奕把他放到地上,让他靠墙坐好,他头一次打心底里庆幸自己这“孤傲”的宿舍生活。幸好那两个不着家,对面那个上辈子害死他的也疯了,整个宿舍就他一个人,所以带回来个男鬼也没问题。
沈奕把温默先放到椅子上,回头去衣柜里抽出来一套被褥,铺在地上,打了地铺。
他把温默放在上面。这一床被褥很快被温默身上的血水浸湿。沈奕解开他的衣服,脱下了他浸满水的外套,搭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正忙活时,手机响了一声,是边老师给他发了消息。
【龚沧和他父母来学生课了,要签一份文件。正好,这份文件也需要你们签一下名字,你看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你在线上签个电子签名就行。】
下一秒,边老师发来一份文件。
文件的名字写着《协议书》。沈奕暂时不想管什么协议,他心说也不急,便放下了手机,拿盆出去打了热水回来。
他拿起毛巾,先给温默搓干了头发,随后把毛巾泡进热水里投了一遍,再拧干以后,去给温默擦了擦脸。
脸擦到一半,沈奕望向温默覆盖了半张脸的面罩。
他伸出手。
刚碰了那面罩一下,沈奕的手就触电似的缩了回来。
刀口在脖子上,他必须把这个“面罩”一样的领子拉下来。
可人家一直这样穿着高领藏着口鼻,这时候把它拉下来,沈奕莫名有一种趁人之危扒了人家衣服的良心破碎感。
犹豫之际,沈奕盯着他的高领,一时出神。
说起来,以前他从来不戴这些。
面罩也好,口罩也好……虽然是个哑巴,可温默从来不戴着这些遮掩。
为什么成鬼以后反倒把这种东西戴起来了?
为了看起来高深莫测一点?
犹豫半晌,沈奕还是伸出手,拉住了他的面罩。
“抱歉抱歉,”他还是过意不去,声音颤抖着,“失礼了……”
他拉下温默的衣领。
高领藏起的皮肉一寸寸暴露在宿舍白炽灯的光下。
一点点、一点点的——
忽然,他看见血红的一抹针线。那针线在温默的嘴角,只露出了一点。
领子已经褪到嘴巴的位置,沈奕的手碰到了温默的嘴角。
指尖的触感极其奇怪。沈奕顿了一顿,犹豫片刻,将领子一鼓作气扯了下来。
他瞳孔一缩。
空中,大雨滂沱。
一道惊雷落下,轰隆一声。
沈奕松开手,呼吸急促得手都发抖。
温默的嘴被针线七扭八歪、细细密密地缝紧了,两片唇肉被缝得扭曲变形。血从那些针眼里流出来,蜿蜒地淌下。
沈奕深吸了一口气,却没呼吸上来。他脑子里嗡嗡作响,突然听不见外面的雨声。
气血上涌。
沈奕捧住他的脸,胸口剧烈起伏起来。他大口地喘着气,却无论如何都呼吸不上来了。
他脑子里一片白,可偏偏温默依然神色安稳,仿若只是深眠。
沈奕突然站起来,抓起挂在窗栏上的一件干外套,转身打开房门,气势汹汹地走了出去。
宿舍门被用力摔上,一声巨响,将同层人都吓了一跳。
“我靠谁啊,这么响。”
隔壁宿舍此时此刻正有个人嗦着火鸡面看热血少年番——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上课前跟沈奕唠叨八卦的薯片弟。
他也是爱凑热闹,一听有动静,就走出宿舍打开门。正巧,沈奕黑着脸,匆匆地从他屋前走了过去。
“沈奕?”薯片弟一愣,“沈哥,你不带雨伞去哪儿啊?外头雨好大的!”
沈奕置若罔闻,没有理他,径直向前。
谁的声音他都听不到。
脑子里仿佛有根电线,滋滋作响个没完,屏蔽了外头的一切动静,让他脑子里就只有温默那张面目全非鲜血淋漓的嘴巴。他还是上不来气,他只能听见自己咚咚作响的心跳和用力的喘气声。
外头大雨倾盆,他披上外套,推门走进雨里。
恍恍惚惚间,他听见一阵怪叫声。那声音歇斯底里撕心裂肺,又怪异如不会言语的婴孩在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