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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璧(160)

作者:照破山河 时间:2022-02-08 10:15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年下 朝堂之上

  允佩小心道:“属下愚见……”他颇踌躇,见刘曜不耐烦地望着他,方才斟酌着说出心中所想,“两位大人恐怕心中有所顾虑,所以才会到城外居住。”
  如果顾渊渟真与元簪笔交情极深,那城外确实比城内安全,至少刺杀会少上许多。
  “你觉得是他们故意?”
  允佩道:“只是属下胡乱揣测。”
  刘曜冷笑一声,没再说话。
  他刚要拿起放下的书,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大呼小叫,“殿下,三殿下!”
  刘曜把书啪地在案上一砸,震得案上事物一阵乱抖。
  他挑的都不是什么聪明伶俐的奴婢,他无需这些奴婢聪明,做些杂务便可,哪知这些在掖庭呆久的侍从宫婢,少接触贵人,连脑子都不算活络,遑论什么规矩礼仪。
  刘曜竭力收敛脾气。
  那小太监几乎是扑进来的,跪倒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道:“殿下,陛下要您过去!”
  听说是皇帝口谕,刘曜只得耐性道:“本殿马上过去。”
  他大步向外面走,步伐有些急切。
  他心中暗暗有个猜测,但不确定。
  可这不确定,已经足够他难以保持冷静。
  允佩跟在他身后,一直保持着两步的距离。
  寝宫内,药气弥漫。
  隔着重重纱帘,皇帝靠坐在床上。
  刘曜几乎大吃一惊。
  难道宫中御医真有什么医死人生白骨的法子,竟能让皇帝病愈?
  他跪在地上,叩首道:“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咳嗽几声,仍是一副虚弱病态,“明日,朕欲上朝。”
  刘曜失望无比,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不得已劝道:“父皇圣躬违和,朝中又积累了数月事务,儿臣恐怕父皇操劳过度,对身体无益,况且早朝时天色未明,御医说父皇应多休息,实在不宜起的过早。”
  他明着是劝慰,实则更像威胁。
  皇帝仿佛很疑惑地问:“朕,可是在求你?”
  刘曜跪在地上,他看不清皇帝的表情,皇帝更看不清他此刻情状,他缓缓道:“陛下不适合上朝。”
  皇帝便笑:“你当真不会后悔?”
  刘曜一愣,忽而察觉出了皇帝话中的深意。
  一阵难以言喻的狂喜险些让他眩晕,他正要开口,皇帝却咳得撕心裂肺,夏公公想要端上汤药,刘曜急忙起身接过,夏公公小心掀起帘子,刘曜先当着皇帝面喝了一勺,只说是试温,咽尽后才拿勺喂给皇帝。
  皇帝咳得面色潮-红,喝了半碗汤药方缓。
  皇帝低声道:“你欲与乔郁相绝,不可谓不智。”
  刘曜怔忪,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乔郁心思诡秘手段狠毒,新帝登基,当焕然一新,决不可留此等人在朝中。”皇帝缓缓道。
  刘曜如初梦醒,“先前父皇是在……”
  是在试探他与乔郁的关系到底如何?
  皇帝点头,又是一阵咳嗽。
  刘曜赶紧为皇帝抚背顺气。
  “你是朕之子,亦是朕唯一可立为太子之人,”皇帝此言不假,他若真立了刘翡,朝中百官不会同意,他这个儿子更容不下刘翡,“朕用乔郁,是为朝局凶险,乃是权宜,若你登基,则一无兄弟于皇位虎视眈眈,二少世族分权于帝,朕不愿你用他,乔郁心思难猜,但其野心众人皆知,朕恐他迷惑你,做出些愧怍于天地祖宗之事,”他朝刘曜笑了笑,“你对乔郁的态度,朕很满意。”
  刘曜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中,他想疼,又深恐不疼。
  这样的美梦,他简直不愿意醒来。
  “明日,朕……”他咳得撕心裂肺,刘曜望着他,眼中尽是孺慕与担忧,“朕欲告百官,朕属意于你。”
  刘曜愣了许久,“父皇,儿臣……儿臣……”他语无伦次。
  皇帝都看在眼里,他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慈父一般的语气道:“朕已写下诏书,便在案上匣中,待明日,宣读于百官。”
  刘曜这才反应过来,一撩衣袍下摆,眼泪已顺着脸颊落下,“儿臣无德无能,有愧父皇厚爱。”
  皇帝朝他笑了笑,“你为太子,当担太子之责,从明日后,朕欲令你监国,好让朕修养精神,你可觉劳累?”
  刘曜深深叩首,“儿臣定竭尽全力,不负父皇期盼。”
  于是皇帝点头,笑得称心遂意。
  ……
  自皇帝回京后,淮王再不见客。
  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从他这打听皇帝的消息,见,反而多了好些事。
  他刚从西苑回来,脸上还蹭着脂粉,因他随和无拘,一路下人只望着他笑,并不提醒。
  淮王慢悠悠地踱步回书房。
  书房还是那个书房,没有任何变化。
  唯一不同的是,书房中给外客坐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不该存在于他书房内的人。
  淮王很疑惑地看了眼端坐着的元簪笔,纵然看见了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不速之客,他面上也没有多少怒气,他本就是个十分不重规矩的人,“元大人,本王仿佛说过,本王不愿意见客。”
  元簪笔道:“深夜前来,是臣冒昧。”
  淮王道:“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本王不想弄得脸面上过不去,元大人如何来的,就如何回去。”他随手拿起桌上的铜镜,但见自己印着红痕的脸,便伸手将胭脂擦去了,待他回身,元簪笔仍旧坐在那。
  “元大人?”
  元簪笔一撩衣袍下拜,毕恭毕敬道:“臣有一事相求。”


第100章
  同样消瘦不少,刘曜身着官服立于下首,显得英姿勃发精神奕奕,反观丹陛之上的皇帝,面色惨白如纸,说了不过两三句话,便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给人行将就木之感。
  立储之事关乎国祚,太子病逝,刘昭殒身,夏公公宣读立储诏书时众臣亦不觉得意外,只皇帝止不住咳嗽,与夏公公中气十足的宣读声混杂在一处,纵然诏书写的郑重其事,却难免令众臣感觉别扭。
  待夏公公读完,众臣正欲下拜,皇帝却抬手令止。
  众臣疑惑,刘曜本极力掩盖喜色,要上前接旨,皇帝却突然打断,令他稍有不悦,也令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皇帝微微喘息着道:“朕昔日曾做一错事,经年以来所行种种于事无补,朕心甚愧。”
  此言既出,宫室寂静。
  淮王难得上朝,不曾想自己数月来第一次上朝便赶上立太子,他毫不意外,只悠闲地赏析众臣表情而已,原想早点散朝早点回家,闻言皇帝之言却面色微变,联想到昨日元簪笔所言,不由得看向乔郁。
  乔郁眼中亦有疑惑,但更多的则是警惕与不耐烦,皇帝寡恩薄义,太子谋反都没见他心生悔意,今日说自己愧疚,实在令乔郁觉得好笑,只待他接下来究竟还要说些什么。
  谢居谨一行人则眉目紧锁心有戚戚,他们所能想到的,能令皇帝用愧疚一词形容的旧事唯有当年宁佑案罢了,难道皇帝自知时日无多,要重审宁佑党一案?
  皇帝环视四周,满朝皆是人精,少有情绪外露,其中最为淡然的便是元簪笔了。
  皇帝心中喟叹,确有其兄遗风。
  若元簪缨还活着,他们兄弟二人皆在朝堂,又何尝不可谓佳话?
  “今乔郁,被褐怀珠,学行修明、廉隅细谨,有殊勋异绩,立赫赫之功,于国殚诚毕虑,朕知其心,观其行,感篆五中。”皇帝语调虽缓慢,却极其清晰,他有意让所有人都听清,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今赐国姓,封候为璧,愿尔如玉,不磷不缁、冰壑玉壶。”
  群臣大惊,谢党众人相顾失色。
  封侯在本朝非罕见之事,赐国姓亦不稀奇,然此等恩宠多赐于有卓绝功勋之人,譬如数百年前的元雅,今者战功赫赫如魏阙等,亦无此等厚赏。
  赏赐虽丰,却也不是群臣惊愕的理由,而是因皇帝将其愧与乔郁封侯联系到了一起。
  当日乔氏一族满门抄斩,唯存乔郁一人囚禁于静室,朝中百思不得其解,乔郁时年十五岁,已不是总角孩童,皇帝就算是为了不显得寡恩太过,也不该挑这样一个人,以乔郁的身份,本不该入朝,然其自为官后官运亨通,青云直上,虽有种种流言,但无异被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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