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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璧(89)

作者:照破山河 时间:2022-02-08 10:15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年下 朝堂之上

  乔郁漫不经心地说:“你公务繁忙,这点小事,也不必过来,还是说,”他一顿,“周大人发现了什么特别之处?”
  他叫周甚,无非是问何人带走了方悦,有没有审问出结果,周甚却亲自来了,想来若不是查不出什么来请罪,或者那人身份太特殊,周甚不信任别人。
  难不成是皇帝?
  乔郁自觉想法可笑。
  要是皇帝,找个理由赦免了方氏不就得了,何必这样麻烦,还只救了个方悦,皇帝要方悦做什么?皇帝认识方悦吗?
  婢女很快倒茶。
  周甚喝了一口,便觉香气清雅,回甘无穷,只是他现在实在无心品茶,正要开口,乔郁便道:“如何?”
  “乔相的茶自然是上上之品。”
  乔郁笑,随口道:“是元大人送来的。”
  周甚心中咯噔一下,本就沉底的心情已是沉无可沉。
  他管刑律多年,审问犯人时不知多少权贵,自然除了案情,还能问出许多旁人不知道的阴私来,其中就有关于乔郁的,不少人疼疯了胡乱攀咬一通,乔郁更是常常被拿出来胡编乱造,不过其中也不全假,比如说,当年乔郁在静室的反应,具被详细描述,半点没有添油加醋。
  周甚曾在静室见过一次乔郁,远远地看见一个被吊起来的人,骨形还是少年人的清瘦,近看脸上倒是没有伤,身上却无一块完好皮肉,钢刺钉进去,已打碎了骨头,双腿就软绵绵地垂着,少年人已昏了过去,口中似有喃语。
  他抬头一听,听见了声气若游丝元簪笔。
  后来元簪笔不惜自毁前程也要将乔郁带出来,他还以为两人心心相依早就暗度陈仓,可后来乔郁交代他的事也有不利于元簪笔的。
  周甚自以为看得清楚乔郁心思。
  今天这杯茶的来历,更是让周甚如坐针毡。
  周甚道:“贼子十人,除却当场死了的五人,还有两人自杀,属下没能拦住,剩下的三人严刑之下也不开口,属下只得用药。”
  乔郁道:“我知道了,今日周大人话比平时多了些。”
  平时周甚只会说结果,哪里会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周甚踌躇。
  乔郁这人眼中是一点沙子都容不得,要他容下沙子,不如让他把眼睛抠出来,说不定他能答应的更快些。
  加之人往往苛求挚爱,不允许半丝欺瞒,何况是乔郁这样的疯子。
  乔郁道:“难道无往不利的周大人也有失手的一天?”
  周甚艰难道:“已,已问出了幕后之人。”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十人都曾为军中效命。”
  乔郁笑了,道:“周甚,你是被自己的刀子割到舌头了吗?”
  他语调还是绵软,其中森然冷意却听得周甚一惊。
  乔郁只要服从,听不得这样言左右顾其他的敷衍。
  周甚道:“这十人皆是军中精锐,是……”他硬着头皮,顶着乔郁似笑非笑的目光一口气说了下去,“与元大人关系匪浅。”
  乔郁喝了口茶,觉得这消息也没什么,只不过为什么元氏会参与进来?难道元氏和方氏还有什么他不知道他亲缘吗?
  “元老大人几时参与起军中事了?本相却从没听说过。”他扫了眼周甚,道:“你还有话说?”
  周甚一撩衣袍跪下,深深叩首,不敢去看乔郁的眼睛,他道:“非是老大人,是,是元簪笔,元大人。”
  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咔地一声。
  周甚不抬头,行刑多年,他已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婢女惊叫一声,“大人!”
  乔郁偏头,说:“嘘——”他似乎有点苦恼,面上竟流露出孩子一样的茫然,“你静些,让本相好好想想。”
  随后声音大了些,仿佛什么东西碎了。
  茶水泼到了乔郁身上,幸好水已经凉了,没有烫到他。
  “啪。”
  有个东西落到周甚面前——是碎了一半的茶杯。
  乔郁手中伤口血肉模糊,还有几片细碎瓷片,伤口并不太深,但在这双毫无瑕疵的手上就显得尤其骇人。
  周甚听到乔郁平静的声音,“周大人,起来吧,闲着无事跪什么呢,显得本相仿佛很吓人似的。”
  寒潭却知道他受伤后没什么气力,能把一个瓷杯捏碎,除了杯子胎壁极薄之外,还有一样就是乔郁怒极。
  寒潭几时见过乔郁气成这样?
  连最无能为力的时候,乔郁也不过冷笑着说几句话就完了。
  他平时外露情绪不过逢场作戏,今日却是不能自已。
  乔郁不说话,寒潭也不敢叫人来给他包扎,于是气氛一时沉默得吓人。
  乔郁忽地笑了,颇为自得地说:“周大人也算是身经百战了,想不到本相却有令周大人害怕的威慑。”
  “起来吧,”他又说一次,“茶要冷了。”
  ……
  书房的灯亮了,窗户上露出一个玉立的剪影。
  有什么圆滚滚的东西划破窗纸飞了进来。
  元簪笔下意识抽剑,金玉相触,响声清脆。
  两瓣玉珠落到元簪笔脚下。
  这本是一颗珠子,却在刚刚被从中间劈开,切口平滑至极。
  在灯下凝光,两瓣碎玉简直像是两个小月亮。
  除了乔郁,也不会有人这样暴殄天物。
  元簪笔放下剑,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乔郁就在墙头,手上还捏着个弹弓。
  他正像个十几岁的少年人一样,正是不招元簪笔待见的时候,无知无觉地对元簪笔笑。
  元簪笔走到墙下,正要开口却见乔郁拿弹弓的左手上缠了几圈白纱。
  他干脆利落地上墙,站在乔郁身边,拉起他的手。
  显然是伤到了。
  元簪笔闻到了药味与血腥味,纱布还有渗血的趋势,大概是方才用力太过,扯开了伤口。
  元簪笔轻车熟路地抱起他,跳了下去,道:“怎么弄伤了?”
  以乔郁的身份与习惯,也没什么能伤到他的事情。
  乔郁仰着头,一眼不眨地看着元簪笔的脸。
  真是一张俊美纯澈的好样貌,如秋水之月,高山之泉,似乎看一眼就能看透此人所思所想。
  他一边审视一边笑,说:“打碎了一个茶杯。”
  然水中之月终是倒影,高山之泉极寒,都是可望不可碰,可见不可得。
  你看看这个人,长得那么纯良,怎么这样会骗人?
  元簪笔表情有点微妙,像是想说他又想关心他,最终只是道:“这么大人了,怎么会被茶杯伤到手。”
  乔郁伸手,抚摸上元簪笔的脸。
  他不用力,轻得若非手上的纱布,元簪笔就根本感受不到乔郁的触碰。
  纱布刮擦过嘴唇,带来了轻微的麻痒。
  乔郁说:“因为我把茶杯捏碎了,”他的手摸过元簪笔的眉峰,“你猜猜,”他的语调甜得让元簪笔想起小时吃的糖,“为什么。”


第53章
  这种时候,倘若元簪笔是个聪明人,他会回答不知道,倘若元簪笔是个傻子,他同样会回答不知道,然而元簪笔不是个傻子,在乔郁面前,也并不是个聪明人。
  他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乔郁的心情恶劣至极,面上虽然笑容甜软,实际上却写满了兴师问罪,于是伸手,攥住了乔郁的手腕,低声道;“你生气了?”
  元簪笔的态度实在像是在哄家中闹了脾气的小媳妇,乔郁明明盛怒,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软绵绵地说:“没有,本……我只是想起元氏家风极严,怎会应允你娶我这么个事事皆与世家背道而驰,离经叛道,荒唐至极,”元簪笔废了那么大的功夫将方悦带出去,现在人没了不说,还累及属下,想来心情定不会很好,他微微翘起嘴唇,观察着元簪笔的表情,“窃国揽权的权奸?”
  元簪笔抱着他跳下去,只简单地甩下四个字,“你想多了。”
  他轻车熟路地抱着乔郁回卧房,却不问乔郁深更半夜地找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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