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烈日下(63)
边羽站在工作台前,打字回复他:谢谢,但我平时没有喷香水的习惯
另一头的方白漾在对话框里敲下一行字“是因为你本身就很香吗”?转瞬,一个字一个字删除。
他几乎是立即清醒意识到,把这句话发出去,有点像变态了。
方白漾:那这么多香水可怎么办
边羽:送人。去路上一人发一瓶
边羽:白送的东西总是有人要的
方白漾:你不要的东西,白送别人我也觉得浪费
边羽:哦,那帮你挂个闲鱼?
方白漾:还不如留着洗澡
没说留给谁洗澡。
四叔公见边羽从二楼下来,一大串吩咐事项从口中倾吐出来。要他今天第一做什么事,第二做什么事,第三做什么事,都得做好规划。因边羽昨天一整天不在家,已荒废许多家中“待办事项”。除去木工活儿,还有给家里的木制品除霉、打扫仓库等清洁任务。
前几天不是刮风就是下雨,今天好不容易放晴,有太阳晒,得把这些去潮气的活都干了,衣服、被套也都得洗一洗,竹席要趁气候转热前拿出来晾晒过一回,这样到夏天了才能直接铺到床上用。
桌上放着豆浆和馒头,边羽听着四叔公的唠叨,也不坐下,站着就端起碗装的豆浆喝了几口,拿起一个馒头吃。像是准备凑合吃几口早餐,随时开工的样子。
“也不怕胃疼。”四叔公找着他一点不好就念,“不差你吃早饭一会儿功夫,坐着吃吧。你手机又响了,今早这个客户发消息这么勤?”
“客户”方白漾又给边羽发来消息,接着刚才未完的话题。
方白漾:但是,看到这么多颜色,你一点都不好奇它们的味道吗?
边羽:可能我看不到那么多颜色吧
方白漾:……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方白漾把前一条消息撤回了。
边羽:我是说你照片的光线不好,几个颜色看起来都差不多
方白漾:是这样啊
方白漾:我刚刚又试着拍了几张,感觉光线还是不好。不如你有空,来我这里看一看?
边羽:没空,我要工作
方白漾:好
方白漾: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边羽:现在
边羽:这场对话算结束了?
方白漾:算,你先忙
方白漾发了个卡通鸟儿挥手的表情包。
但没一会儿,他又说:但是,“对话结束以后”,就不能继续给你发消息了吗?
边羽:我习惯在一段对话里,处理一件完整的事情。一件事情结束后,就告一段落
方白漾:工作留下的习惯?
边羽:差不多吧
方白漾:那我们很像。我对待工作同事也这样
方白漾:不过,在我们的聊天框里,就不要遵守这个规则,怎么样?
方白漾:我给你发信息,你有空再回复我
边羽:这有什么乐趣吗?
方白漾:跟别人就没有,跟你当然有
方白漾:有趣的事情我想分享给你,看到你给我的回应就很开心
方白漾:对你的每条信息,我也会有回应
方白漾:这是工作之外的关系
边羽停顿了片刻。
边羽:那就那样吧
边羽:不过我不会每条消息都回
方白漾:没关系
方白漾:我正好体验一下等待别人回消息的心情
边羽挑了下眉,把手机扔一边,到工作台前坐下,雕刻那件未完成的“鹿”。
这“鹿”不全是平常的鹿的样貌,角是松柏,一条腿风化。看起来像是一丛松柏化成了鹿,但却少条左后腿。边羽给这件作品起的名字是“断脚的鹿”,十分直白易懂。他还没刻完这件作品,就把概念图发在网店上,好多人留言想要,评论区底下有四五种语言。
但是这件作品他还没开预订,四叔公的意思是到时候会在网上以拍卖形式挂出去,不再是边羽习惯的“先到先得”方式,而是“价高者得”。四叔公说这样反而更公平。
到下午,边羽放下手上的雕刻工作,起身伸懒腰,把纤长的手臂抬高拉直了,打了个呵欠。
四叔公在庭院里晒凉席,看见铁门外,一个人穿戴长袖衣物、工作鞋、渔夫帽,手里拎着枝剪和铲子走来。
太阳大,四叔公眯起眼睛看了好半天,认出那人是召觅,连忙开门问:“小召,你怎么穿成这样?”
召觅说:“今天休假,之前答应帮你们清理墙上的爬墙虎。”他没进门,拿着工具就开始研究围墙上的繁茂的爬墙虎和牵牛花。
召觅把工具先靠墙放,从口袋里取出工作手套,边戴着,边左右张望一圈。
周围的道路空寂,阴凉的巷子内,也没有再令他警惕的人影出现。召觅内心微松了口气。
视线转回来时,召觅看到边羽站在房子内的窗边,和他遥遥对视上。召觅正戴好工作手套,浅笑了一下。
“小遇,召警官来帮我们来了,你去烧壶水,待会儿好泡茶。”四叔公一人做着摊凉席的活儿,交代边羽道。
“好。”边羽转身回到屋子里去了。
四叔公又跟召觅说:“小召,太谢谢你了。你等我忙完手上这个事儿,就去帮你。”
“不用跟我客气,这个是之前答应好的。”
不多时,屋子里传来水壶烧水的嘶嘶滋滋响。
召觅见他人影转瞬消失了,迟缓地收回目光。
三分钟后,那一树白花一样的人影又出现在门口,左手拿着一件塑料雨衣,右手是一瓶手掌只能握住一半的“漂白水”似的东西。
召觅看边羽的步伐很是轻盈地走到他面前,一阵带茉莉花香的风吹过来一样。
“你就这样除爬墙虎?”边羽打量了眼他这一身行头。
召觅抬抬两只戴好防护手套的手:“这样的准备,够了。”
“这些藤蔓里都是虫子,动一动它们就跟下雨一样,这样的‘防护’,你确定可以?”边羽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他,“雨衣和除虫剂。”
召觅把东西接过来,边羽转身就回去了,只留了一句:“我忙完再来帮忙。”
空气和手上的雨衣,均透着边羽带来的那阵淡雅的香气。
召觅心说,和他以往的气息很不同。
但召觅说不出不同在哪里。
边羽回到屋内,把烧好的水调到保温,到仓库里去,检查每件木艺品的状况。前几天雨下得太大了,虽然这间房有干燥剂,平时也会开着除湿器,但很难保证东西一点都不受潮。
他一件件木艺品拆了保护膜和气泡垫,仔细检查过去,检查没问题了,再重新包好。所幸仓库的防潮措施做得最好,屋内的木艺品看下来都没大问题。
最后,边羽走到那放在橡木架子上、靠着墙的三幅油画前。
他手里拿着个放大镜放在眼前,放大镜片把他的眼睛一瞬间放大许多倍,要是有人在屋里,肯定要被凸镜中那连睫毛都精致得不像话的大眼睛吸引过去。
边羽把画布上的每一处细节都放大了检查,放大镜一直挪动到画框边角,一块浅灰黑的小斑点让他停顿住。
油画的画框角处发霉了。
他又检查另外两幅油画,各在画框边角发现有大小不一的霉斑。
虽然霉渍不大,但这种昂贵的画,但凡出现一点小瑕疵,都是十分糟糕的情况。
边羽心想该给油画做除霉工作,可他不知道这画中颜料的成分,无法采取相应措施。
他只能想到联系油画的原主人。
他将发霉的地方拍下照片,发给闻莘,询问这三幅油画的除霉方法。
没几分钟,闻莘回他消息。
闻莘:sorry,在忙工作的事情,没有及时回复你
边羽:已经回得很快了
闻莘:让你等了7分钟呢
闻莘:我看到你发的照片,油画发霉,这是正常的
闻莘给他发了油画除霉的视频,一般的处理方式是先放于干燥处通风,然后用棉签沾少量酒精以“点压”的方式轻轻将霉斑擦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