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罪同盟(21)
不知对方在电话中是不是说了什么，男人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冷静。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卷钓鱼线，示意楚晏把双手伸出来。
楚晏顺从的照做了，既然对方终于同意见面，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让对方觉得自己没什么攻击力，避免节外生枝。
男人依旧保持着警惕，把楚晏的双手牢牢捆住。又细又韧的钓鱼线紧紧缠住手腕，把那一处的皮肤勒的又红又肿。男人用匕首抵着他的后腰，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下楼。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男人让楚晏把车钥匙拿来。他的车子为了避开监控停在了围墙外的小树林里，带着楚晏没法翻墙。楚晏干脆的从口袋里拿出钥匙，男人接过来，刚把手放在门把上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不清晰的刹车声。
男人面色一沉，立刻趴在猫眼上看，接着猛地拽起楚晏的手臂往后拖。楚晏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就听到有人在一直按门铃：“楚晏，快点开门，是我。”
楚晏：“……”
他从没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认识郑硕的，不过这念头只是在脑海中走了个过场而已。男人被这突然的变故刺激到了，用臂弯箍紧他脖子，匕首抵在了胸口上，慌乱急促的声音带着点尖锐的失真，就像受伤的野兽：“你居然骗我？！”
“等下！我没骗你！他可能是之前一直打我电话没接就擅自跑来的！”楚晏没法再维持刚才那种淡定自若的状态了，他不知道男人看到了三辆警车，他以为只有郑硕一个人：“你先不要慌，等我把他打发走了就没事了！”
男人不再信他说的话，粗糙的掌心捂住他的嘴和鼻子，把他往没关紧的地下室拖去。
楚晏没有反抗，边被拖着走边在脑海中飞快想着补救的办法。但门外那该死的郑硕却没有停下的迹象，反而大声威胁他：“楚晏，我知道你在里面，要是再不开门我就踹进去了！”
男人的动作太粗鲁，蛮力之下令他的呼吸变得困难，之前灌进体内的大量酒精随着血液的沸腾开始发酵，视线居然在这时候有点模糊了，脑子也迟钝起来。
郑硕的叫唤声在耳畔渐渐远去，他踉跄着被男人拖到旋转楼梯上，却因为地下室太黑了，没站稳失去了平衡。男人一下没抓住，他沿着楼梯狼狈的滚了下去，顿时觉得后背和腰椎的骨头像被拆开了一样，痛的动都不能动。
“起来！别他妈的装死！”男人几步跳下楼梯，蹲下来扯着他的头发逼迫道。楚晏脸色煞白，腰疼的根本没力气，但他却死死咬着嘴唇没发出一点示弱的声音。
“嘭”的一声巨响从外面传来，紧接着是凌乱的脚步声。男人的手一顿，急忙拖着他躲在了最近的酒柜后面，又随手拿起一旁叠好的用来擦酒瓶的方巾塞进了他嘴里，警惕的看着上面的情况。
“楚晏！你在哪！快点出来！”郑硕焦虑的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随着那些凌乱的脚步冲上了二楼，在他们头顶的地面上来回踩踏着。
楚晏靠在酒柜上喘气，手腕被钓鱼线绑的太紧，手指已经发麻了。后腰不断传来的刺痛让他根本撑不住上半身，只能狼狈的瘫坐着。不过所幸疼痛刺激到了脑子，他现在反而比刚才清醒些了。
从楼上传来的脚步声可以判断出郑硕不是一个人来的，男人既然会惊慌成这样，说明外面来的应该都是警察。
警察……楚晏在心里飞快的分析着警察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找上门。他好不容易跟那边搭上线，谋划了这么久，在这种时候要功亏一篑么？他看了旁边的人一眼，男人的后背紧绷的像一张拉开的弓，抵着他胸口的匕首隐隐发颤。楚晏知道现在已经没办法再补救了，男人不会再信任他。
他心念急转，如果现在放男人回去，对方知道了一切肯定会不再同意联系，到时候想查就更难下手了。如果男人是被警察抓住，说不定会把刚才他们的对话都捅出去。
冷汗划过细长的眼尾，带起了一道寒光。不如……
一个疯狂的念头猛地钻了出来。他一愣，立刻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行！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他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楚晏在这边绞尽脑汁的想对策，男人也从突发的慌乱中镇定下来。现在与其想着那些资料和好处，不如把楚晏给灭口了保险。不管他有没把东西交给别人，至少他死了可以省掉很多麻烦。
杀机一起，男人手中的匕首飞快举起，对准他毫无遮掩的胸口插了下来。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幸亏楚晏反应够快用手腕挡住了。
四目相接，彼此都在对方眼中读懂了意图。楚晏急促的喘息和苍白的脸色点燃了男人的杀意，男人不再顾虑，用尽全力压制他。而他本来就有些醉了，加上滚下楼梯受伤，手又被绑着，根本不是男人的对手。两人很快扭打在了一起，激烈的挣动撞到了旁边的酒柜，有几瓶红酒接连砸落下来。
玻璃连续碎裂的声音在地下室的环境中被放大了，楼上的人终于发现了这里的动静，又是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连带着郑硕焦虑的叫唤，再一次由远及近的撞进了楚晏耳中。
男人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发狠的挥着刀，刀刀都朝着楚晏的头和胸口刺去。
楚晏挣扎躲避着，虽然极力避开了要害，但男人每一刀下去还是刺进了皮肉中，带出了腥热的血液，也带来了锥心的痛。加上黑暗中看不清他的动作，楚晏几乎是依着本能在反抗了，伤口流出的鲜血混合着地上的红酒，甘醇中透着血腥气，迅速将两人的衣服都浸湿了。
第二十六章（修改）
楚晏渐渐没有力气了。
伤口的疼痛虽然激发了求生意志，但也极大消耗了他的体力，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面对男人刀刀要取他性命的凶残，他的脑海中竟然不合时宜的出现了郑硕今天教育他时候的模样。
郑硕……那家伙当时应该是在担心自己吧？不过他不是早就踹门进来了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到，是不是真的要等他死了才来收尸？
楚晏的意识开始朦胧了，抵抗的动作也慢了半拍，男人瞅准了这一刻，匕首对准心脏狠狠刺了下去。
“嘭——”
一声巨响震荡了地下室的空气，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手掌一麻，失控的匕首在空中连续翻转了好几下，最后斜插在了两步开外的木地板上。
“警察！不准动！把手举起来！”
暴呵声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从斜上方传来，地下室的灯随即被打开。楚晏眯起眼睛适应光线，他重重的呼出口气，早已痛到没知觉的手终于可以放下来了，一颗心也缓缓的落回了胸腔里。
还算这家伙没有败坏警察的名声……
他这边刚松口气，压在身上的男人却没有依言举起手来，而是飞快的捡起旁边一块玻璃碎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了他的颈侧。
白`皙的肌肤翻卷开一道红色的皮肉，所有看到这一幕的警察全愣住了，吴晶晶直接失声叫出来。郑硕举着枪的手一颤，只觉得心脏都涌到了嗓子口，像被人扼住脖子一样无法呼吸了。
楚晏下意识的去摸脖子，摸到了滚烫的液体，他的眼睛缓缓的睁大了。
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底弥漫出扭曲的笑意。鲜血沿着白`皙的脖子呈线状涌出，和楚晏苍白无措的脸形成了妖异的对比。男人被血腥味刺激到了，居然又想割破另一侧的皮肤。
第二声枪响夹带着激烈的喘息，郑硕这次根本没时间警告，直接一枪打在了男人的右肩上。
男人应声倒地，楚晏只觉得身上一轻，但他却没空去想发生了什么。
滚烫的血液正不断往指缝间涌出来，就像原本禁锢在体内的生命力正拼命逃离这副驱壳。这种感觉太真实，真实的让他茫然无措，除了不断发抖的身体外，他竟然想不起该做点什么或者说些什么。
他就这么茫然的看着头顶的灯光，刺眼的光晕像在催眠，让他本就疲惫的意识一点点的扩散了。
“楚晏！你怎么样！别怕啊！我马上送你去医院！”郑硕两步跳下楼梯，还没站稳就朝楚晏扑了过来。他抱起楚晏的肩膀，看着伤口流出的血已经彻底染红了手和半边衣服，慌乱的声音都在发抖了。不过他还没把楚晏抱起来，旁边一个人直接把他推开，声音冷硬而有力：“别动他！要先止血，否则撑不到医院！”
方景阳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把楚晏侧翻过去，让他受伤的一侧脖子向上，双手拇指用力按住伤口两侧观察反应。
楚晏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因为这个动作反而感觉到了疼痛和难受，沾满血的手在身前虚晃了晃，似乎想抓住什么。
郑硕及时抓住了那只冰凉的手，用力把它握在手心里，沙哑的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惊慌：“别怕，我在的。一会儿就没事了，别怕啊。”
他不断说着安抚的话，但楚晏已经听不清了，现在连睁开眼都觉得困难，累的只想睡觉。旁边的林珣立刻吩咐吴晶晶去发动车子，由陈琦和王伦帮着方景阳抱起楚晏，小心翼翼上了警车后座。
郑硕急忙坐了上去，方景阳的指尖没有松开过楚晏的伤口，依旧维持着压迫的姿势。郑硕负责固定楚晏的身体不让他动，吴晶晶拉响警笛，把油门踩到底，一路风驰电掣的朝最近的医院开去。
因为嫌疑犯也受了枪伤，林珣把现场情况上报了指挥中心后把他押上了第二辆车，亲自带着陈琦和另两个刑警送他去医院。王伦和一个刑警则留在现场等待支援来收拾残局。
“醒醒楚晏！别睡，醒醒！”郑硕不断拍着楚晏的脸，过度失血让本就苍白的气色布上了一层青灰，无论郑硕怎么叫他都没有反应，显然已经陷入了昏迷。
压抑的空气在车内弥漫，吴晶晶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方景阳依旧维持着上车时候跪着的姿势按压伤口，而郑硕则坐在另一边扶着楚晏。楚晏的眼睛紧闭着，脖子上的伤口虽然没有刚才的出血量那么可怕，但短短几分钟内也把棕色的椅套都浸湿了，大片暗红色就像瀑布，没有规则的沿着座椅的弧度流下去，形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痕迹。
吴晶晶擦掉流到眼角的冷汗，下意识把油门又踩到底，疯鸣的警笛为她开道，她熟练的穿过一辆辆行驶在前方的车，将疾驰带动的风挡在了玻璃窗外。
虽然这里是市郊，但好在不是高峰期，一路上车不多。加上她开的是鸣笛的警车，没人敢抢道或者阻挡，不多时就冲进了距离最近的医大附属第二医院急诊楼。
因为林珣通知指挥中心的时候已经汇报了伤情，所以医院开启了绿色通道，几名医护人员早早的等候在急诊楼门口。吴晶晶刚把车停稳，立刻就有医生打开后座车门，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医生本想接替方景阳，但方景阳说现在放手换人太危险，还是先进手术室再说。于是一行人齐力将楚晏抱上了移动担架，给他套上呼吸罩飞快的朝急救室奔去。
方景阳在急救室外被医生换了下来，他的手指早已僵硬的没有知觉，双手垂在身侧发抖。郑硕站在旁边，忽然拍他的肩膀，一句压抑在喉咙口的“谢谢”艰难的钻了出来。
“不用太担心，按照出血量来看应该只是割到了颈静脉。我们抢救及时，只要立刻输血没什么意外的话都没问题的。”方景阳难得没有跟郑硕抬杠，反而轻声安慰他。
郑硕脱力靠在墙壁上，麻木的点头。他想拿根烟来抽，结果发现自己的手也抖的厉害，手心全是冷汗。他疲惫的蹲下去，眼前是急救室不断晃动的绿色帘子，厚重的防水布隔开了两个世界。他看着眼前来回奔跑的急救人员，目光有些恍惚了。这并不是他第一次送受伤的涉案人员来抢救，但他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却是第一次这么心慌和失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