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悍屠户太旺夫[种田](189)
公孙螯只拿着他那双清冷漂亮的凤眼看他。
柳天骄将将还理直气壮的声音一下子萎了下去,“师父,我错了。”
公孙螯甩下一句“什么时候练好了什么时候出来吃饭”后,大步离去,生怕多停留一秒就会被自己这个徒弟气死。
柳天骄一屁股跌坐到凳子上,看着桌子上那一大张密密麻麻的鬼东西,只觉得浑身都在疼。到底是哪个弄出来这种鬼东西害人的,活该人家秀才公待遇好,能天天跟这玩意儿作伴的都不是一般人啊。
越是学不好的东西越难学得进去,公孙螯到底没克扣柳天骄的饭食,毕竟那个厚脸皮的为了一口吃的是真豁得出去,到了饭店就凑到公孙螯面前唉声叹气。但他也没能从知识的海洋中爬出来,每日沉溺在其中要死不活。
好在公孙螯作为江东州最富盛名的大厨之一,并没有那么闲,三日后便有人上门邀请公孙螯去府上主厨。柳天骄作为公孙螯唯一的徒弟,在端茶倒水后并没有被撵出去,而是把事情听了个完全。
第162章 刺史府
“尹管家既是诚心相邀, 想必也事先打听过我的厨艺为人,知晓我的规矩。”
尹管家话说得客气,“在下自然是知道公孙大厨的规矩的,只是我家小姐大婚, 来往的贵客不知凡几, 一旦出了差池, 谁都担待不起。我家夫人仁厚, 又是难得的大喜事,除了工钱外, 还会再奉上一个丰厚的红包。钱多事少,何乐而不为呢?”
公孙螯不为所动,“尹管家有所不知,每个厨子都有自己的行事风格,勉强凑一块,只会相互拖后腿。就像做菜,要么是甜口的, 要么是咸口的, 又甜又咸就入不了口了。”
“欸, 又不是同做一道菜, 诸位净可以发挥自己所长。”
“尹管家去过孙大厨家没有?”
“还没有, 头一个就来了您家。”
公孙螯也不计较他这话的真假, 只是笑道:“想必待会儿还是要去的吧?不瞒您说, 我们虽住在一条街, 但理念不合,见面非打即骂,别说同做一场宴席,就是我做菜时他在我面前站一站, 我都要怀疑他往我锅里投毒。您说,这样的情况我敢答应吗?”
尹管家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公孙大厨说得也太夸张了些。”
“夸张吗?”公孙螯转头问柳天骄。
柳天骄笑得很是尴尬,“其实也还好,孙大厨是个有数的,必不敢在刺史府动手。”
知道这人脾气臭,没想到竟是臭成了这样。尹管家在心里计较一番,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好强求,待回去禀了夫人再说吧。”
公孙螯笑道:“多谢尹管家体恤,若有机会,也劳烦帮我向夫人告个罪。往日里怎么着都行,既是小姐的大喜事,可不敢昧着良心贪图银钱。”
尹管家跟着客气了两句,转身离去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却是一下子就垮了。
柳天骄把人送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很是忐忑,“师父,该不会把人得罪了吧?”
公孙螯呷了一口茶,淡淡道:“是已经把人得罪了。”
“啊,那可是刺史府,日后若是来寻麻烦……”
“去了更麻烦。”
柳天骄也不是傻的,“他家有什么问题,尹夫人不是个好想与的?”
公孙螯道:“他没说谎,尹夫人确实是个仁厚的,但他家老夫人可不是一般人。”
柳天骄来了兴趣,“师父你继续说啊,他家老夫人怎么了?”
“他家老夫人出生显赫,是徽州王家现任家主的亲姐姐,一辈子就专注于所谓的世家体面,挑剔的功夫十成十。”
“贵人都挑剔,她出身世家,又极重体面,面子功夫应当还是过得去的塞?”
“面子功夫当然过得去,尤其现在夫家有落寞之势,他家老夫人为了帮着儿子重振家业,很是舍得下功夫,与世家权贵们来往密切。刺史家小姐和姓袁的那小子的亲事,就是这个老太太一力促成的。”
公孙螯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讥讽来,“可我们是什么,一个厨子罢了,在她那等尊贵人的眼中,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奴仆,自然就不需要以礼相待了。”
柳天骄听着就来气,“奴仆怎么不是人了,不过就是出身差了些,她这辈子运气好投胎到富贵人家,下辈子可能连个奴仆都混不上呢。”
公孙螯没想到自己这个徒弟能说出这番话来,“可若失了贵贱体统,天下也是要乱的。”
柳天骄总觉得这话不对,可要想不出怎么反驳来。就像天底下最尊贵的那位陛下,生来就是九五之尊,天下都是他的,天底下的人也是他的,别说他瞧不上这些小老百姓,就是要了他们的命也没人敢说一句不对。可大家都是人,凭什么呢?
凭他血脉高贵,祖宗积德吗?若是哪日天下大乱,换了主子,这血脉还高贵吗,祖宗还积德吗?柳天骄可是听说书的讲过,大乾朝立国后,前朝那些王室子弟个个下场凄惨,男的为奴,女的为娼,比一般的老百姓还下贱。
公孙螯见自己这个徒弟恍惚的样子,问道:“骄哥儿,你想什么呢?”
柳天骄回过神来,“没什么,就是在想贵贱与否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呢。”
公孙螯扑哧一声笑开,如寒冰中突然绽放的腊梅,漂亮得让人有些恍惚,“有意思,有意思,这话居然被一个没念过书的人问出来了。”
柳天骄一脸懵逼,他师父这么好看的吗?
如公孙螯所料,尹管家转头就去了孙大厨家,对方比公孙螯好打整得多,一听是刺史府相邀,二话不说就应了。
孙醇跟柳天骄说起这事儿的时候还有些高兴,刺史可是江东州的最高官吏,能到刺史府做宴席,也算是一个厨师的荣耀了。
人各有志,柳天骄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叫他们行事多加小心,贵人家规矩多。
孙醇应了,还说若是得了什么新奇东西,回来与他分。这也算是行规,厨子宴席办得好,主人家除了说好的东西外,大多会另外给些奖赏。反正大户人家不差这些东西,乐意搏一个宽厚的名声,顺带展示一下家中的富贵。
除了孙大厨家,柳天骄还听说巷子里还有几位大厨也接到了邀约,一时间热闹非凡。话说江东州州城刚建立的时候,好些人都是外地逃难过来的,为了生计,一些厨子便聚集在这一处,有人办红白喜事的时候也知道来什么地方寻。
后来天下太平,州城官员显贵多了起来,这些厨子的身价也水涨船高,家家户户都攒了些银子,照理说能换个更好的住处。但哪怕在别处置了家业,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提搬家的茬,为的就是来活便利。
既然请了这么多厨子,柳天骄以为刺史府的事儿就过去了,没想到那日他在书房中练字时,刺史府又来了人。
不同于上回的商量,这回尹管家的语气明显强硬了,说他家老夫人要求务必把人请回去。
柳天骄不解,“贵府请了那么多大厨,何苦要我师父这个不好想与的去添乱?”
尹管家还算给面子地解释道:“老夫人请了她的手帕交来,对方常年定居在京城,老夫人怕她吃不惯江东的口味。”
京城的口味,难道他师父在京城待过?怪不得他口味偏清淡。柳天骄道:“既是来了江东,不尝尝当地特色岂不可惜?”
“那位夫人年纪大了,若是吃不惯江东的饭菜,身体有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尹管家道:“早听说过公孙大厨犟厨子的名号,我家夫人本也不想强人所难,但如今情非得已,希望公孙大厨体谅一下,别叫我刺史府派侍卫来请。”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有什么好讲的。公孙螯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柳天骄这个当徒弟的自然也要去。说来还有些别扭,婚礼的主人公之一还是老熟人,幸亏他们在厨下干活见不到人,不然柳天骄不知道自己到时能不能忍得住不偷偷上前套个麻袋。
刺史家的小姐和都事联姻,是州城近些年来最大的喜事了,州学的学子们也忍不住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