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天跑路了吗(121)
裴昭:“……”
他要问的又哪里是这个!
只是与这瞎操心的内侍说也没得说,指不定又要被反劝上一通。
裴昭一时不语,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第70章 神仙粥 面上却微微一笑:宁宁可有什么要问我?
70.
宁离原先是还想将裴昭守着的,可是他确实也累得很。他如今能调用的真气不太多,可裴昭却是实打实的入微境,反噬起来非同小可。纵使宁离用碧海燃犀灯压制了黄泉竭的毒性,可是再想要压制镜照幽明的反噬,也没了任何取巧的办法。
无非是一力破万法。
以硬碰硬,只要他想,自然没有他做不成的。但同时,对他的消耗一点儿也不小。
先前宁离强撑着精神去看脉案,此刻知晓裴昭醒来了,心神一松,将将才沾着床,便已经睡着了。
醒来时候已经天光大亮,隔着纱帐也能辨得明亮日头。宁离原以为自己还要择床,哪知道是睡得人事不知。他拥被半晌,体悟脉络间真气流转,不觉轻轻“咦”了一声,抬手不慎扯着了帘鈎。
外间是有人候着的,笑着道:“世子醒啦,奴婢可否进来?”
宁离应了声,果然见得两名侍从进来,都不是陌生面孔,从前在别院里曾经见过。那时他并不曾注意,此时再看,果然是一并的面白无须。
……当是宫中内侍。
内侍端了水来,要服侍他洗漱、更衣,宁离挥手说不用,便俱在旁安静候着,悄无声息,一看便知道,被调|教得很好。
他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内侍虽不解,也答道:“回世子,是式干殿。”
宁离点点头,教内侍带自己出去,他心里存了事,略略看了看格局,原来是式干殿东侧的梢间。他昨夜里宿得离裴昭并不远,只是短短几步距离。
殿外张鹤邻已是笑意吟吟候着:“宁郎君来啦,昨夜睡得可习惯?”
宁离自然是点头的。
他原本还有话想要问,踏进内间时却忘了,见裴昭著了身远天青的衣裳,正被内侍伺候着用膳。殿里烧了地龙,并不觉得冷,倒是暖意融融。
裴昭如今醒了,不似那憔悴衰惫的疲态,纵面容又清减了些许,然而长眉修目,仍是如墨如画,风采不减。
宁离连忙快步走过去,刚凑近便嗅到了淡淡药味,立时间便回想起来了:“你在喝神仙粥。”
裴昭正巧用完,慢声道:“宁宁怎么知道?”
宁离得意的笑了:“因为这方子还是我默出来的呢!”他昨天看脉案时绞尽脑汁,试图回忆些孙先生开的药方,可惜是半点儿没有记住,冥思苦想,总算回忆起了这么个食补的方子来。
取一斤山药,蒸熟,去皮。又取鸡头实半斤,煮熟,去壳,捣碎为末。再取粳米半升,慢火煮成粥,空腹食用。
他道:“从前我还在沙州时,家里边儿就常做这个……唔,还给你添了点儿川贝母粉。”
那食谱其实也不甚特殊,不过听说宁离默了,裴昭少不得教人照做,温脾固气,补中去湿,总归没什么害处。
“怎的叫神仙粥?”
“我也不知晓……沙州家家户户都这么喊罢。”
“宁宁从前常吃么?”
“嗯。”
宁离咕哝着,要去取高处的碧海燃犀灯,是以并不曾看见,裴昭并不曾笑。他见犀角灯里灯油已经烧得快要见底,只怕燃不了多久,便又添了些鲸脂进去。这次的鲸脂已没有了杂余香味,又划破了指尖,欲|要滴入几点血珠。
他做事时全神贯注,没有想着别的,可是那血珠还不曾落下去,忽然听到一声含着隐怒的斥责:“宁宁!”
侧头时候一怔,见得裴昭面上,不掩怒容。
。
宁离不明所以,浑不知裴昭那点子怒气从哪里来的,这听着,是对着他?
他下意识解释道:“灯油不够了,我补充一些而已……行之,这次换的是我家中取来的鲸脂,只会更对你的病症,很快就可以弄好。”
但裴昭心怒的哪里是这个,冷声道:“那你划手指做什么?”
“是催化鲸脂。”宁离答着,可看着裴昭已然有些冷肃的神情,直觉这不是对方想要的答案。他顿时背手过去,将手和犀角灯都藏在身后,但这点动静哪里藏的了。
“拿过来。”裴昭只是不许。
宁离顿时心中委屈,可这是为了给他治病呀!有什么好不许的。
他眼珠一转,开始叽叽咕咕的告状:“拿什么?唉,我和你说,行之,你不知道薛统领叫来的那个人,说什么是水性功法的好手呢,化开个灯油都不会,害我白白的等了老半天。还好我多留了这一招,不然都只能干瞪眼。”
嘴上一边告状,手上一边也没停。
血珠淅沥沥的落进了灯盏,宁离心道,只要他快些,生米煮成熟饭,这一节就算过去了。
但他这架势哪里瞒得了人,何况滴溜的眼珠全然暴|露了心思。
裴昭定定的瞧着他,忽然间要起身,又似是体力不支,身体晃荡,眼见着要砸在枕靠上,唬得宁离立时便将犀角灯丢下,过去将人稳稳扶住。
可刚一上手,却被反抓住了臂膀,半点也不似无力。
宁离一愣,醒悟过来,顿时嗔道:“行之,你居然诓我!”
裴昭却不答,沿着他小臂滑下去,握住手腕强行翻过来,果然见得少年柔软指尖上,两道深深血口。宁离肌肤莹白,愈显得那两道血口,刺眼碍目。此刻其中一道才刚刚割开,还有殷红血珠从里头渗出来。
他拭去了那一道血珠,却又有新的渗出,于是连他的指腹也沾上了殷红。裴昭沉默不语,另只手取了帕子,将手指裹住,好容易止住了血,又敷上些淡青色的膏药。
“小口子而已,哪……哪这么麻烦。”宁离讷讷说话,越来越小,渐渐如蚊蚋而不可闻。
因着裴昭正轻轻摩挲着指尖那两道血口,又酥,又痒,又麻。他却是自从捉住了宁离手开始,一句话也不说,宁离半跪在榻上,只见得他低垂的眉目,一丝不动的神情,薄唇轻抿而肃穆。
宁离原本不觉着自己有做错什么,但是被那样妥帖包扎,轻抚摩挲,一时间不知怎的,却有窘迫暗生。他想要抽开手却不可得,裴昭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将他的手腕握住,教他挣扎也不得脱。
宁离手腕发热,一时心跳如擂鼓,心中又讷讷,迟钝思绪转动着,试图避开些窘迫,细声解释道:“要点亮碧海燃犀灯,定要将鲸脂化开,而且为避免法、器相斥,只能用水性功法,我所学的化开不了,所以只能用血,勉强凑合些。”那其实是剧毒之物,三步之内,必有解药,他解开过黄泉竭,所以也勉强当得。只不过也是暂时治标罢了,治不了根,这样一想,又有一些低落。
那沉默着实是教人心下难捱,终于等到裴昭开口了,却是教宁离一呆。
“因为你也曾中过‘黄泉竭’,所以你要用你的血作为药引,是么?”
宁离胡乱的点了点头,不知裴昭是怎么推断的,他其实没有想过将这事告诉裴昭。
裴昭仍不看他,只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能轻易损伤……你点一次灯,便要割一次手,若是往后又要替旁人点灯,便又要再伤害自己吗?”
宁离听他还是斥责自己,一时一怔:“可行之不是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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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离原本一腔心意都系在他身上,哪知这人醒来后却多是怪怨,心下发乱:“可是……可是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你躺在这里,闭着眼,好像要醒不过来。张管家慌得很,薛统领也帮不上忙,你体内有黄泉竭,还有镜照幽明在作怪。我没有好好学医术,也没有好好背书,什么也记不得……我不想你出事,我只知道这样能救你。还好剑符早就给了,还好你那天带着。”
裴昭听他越说越快,迎着他微红眼眶,盈盈好似要落下泪来,一时只疑自己是说了什么重话,只一句便教宁离委屈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