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天跑路了吗(47)
若不是时家大郎难以结交,他们也并不用从时家二郎这里下手的,这时家二郎……
那除了让人摇头,还是只有摇头。
沈从询说:“虽然如此,殿下还是不必将他这样晾在一旁,只需要蝇头小利,将他略略笼络住即可。”
裴晵只是摇头,语气里已有不屑:“……这等蠢人。”
“小人浅薄粗疏,但若轻慢待之,往往容易坏事。”沈从询叹道:“委屈殿下了。”
。
结交往来,若结交的是个聪明伶俐的人物,裴晵自然会欣然而往;若对方人稍稍愚钝些,却为家中所看重,那裴晵也会将之奉为座上宾;再不济些,若是资质平庸,但或性情可爱可喜,或风仪华妙动人,裴晵也是愿意投下几分青睐的。
但是如时宴暮这般自尊自大、坐井观天的,他只觉得多说一句话,都要令自己厌烦。
可是有的人……却是想要结交也不可得。
想起那教他烦恼的人物,裴晵也要沉吟。他询问道:“打听过了吗?”
沈从询说:“已经查明了,宁世子就住在山郊的一处别院上。建邺城里虽然有宁王府,但一向是空着不用的。”
裴晵微微惊讶:“建邺城里难道还有宁氏的府邸?”
沈从询点了点头:“是元熙年间,当时的陛下赐予入京的上一位宁王世子、也就是宁王。后来宁王回了沙州,那府邸便荒废了下来。只是虽然宁王久不踏足建邺,那府邸也是无人敢占的。“
也是呢,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动宁王的宅子呢?
沈从询道:“元熙陛下对宁王十分看重,当年赐给宁王的那所宅子,几乎占了小半个崇仁坊。由此,殿下便知……元熙陛下对宁王,是何等的喜爱了。”
崇仁坊位于皇城之东,正是建春门出去的头一座。裴晵身为小时后幼子、亲王之爵,府邸乃是上皇选定,一切都尽善尽美着。可若论位置,竟然都还有几分不及。
他不曾见过宁王,但也曾听过那位宁王事迹。
裴晵静静坐着,忽然说:“我阿耶与宁王结交在前,还是宁王得阿翁看重在前?”
沈从询顿时不语。
裴晵说:“……沈先生,难道你也不知道?”
沈从询叹道:“宁王大破西域之时,年岁才只有十四呢。当时元熙陛下龙心大悦,遣使节前去,赐雕弓宝剑。后来又亲自令使节引宁王入京,这一份殊荣,向来是独一无二的。”
他并不曾正面回答,可字里行间的意思,哪个又听不出来?
……自是宁王得元熙帝赏识在前。
裴晵微微沉默,指节抵着檀木桌案,竟也不知在想什么。许久后,终于开口,似问似叹:“也不知阿耶是如何与宁王结交的。”
时间久远,那却是极难得知的。
沈从询叹气道:“……殿下,如今看来,那日在建初寺里,确实是有些思虑不周了。”
他忽然拜倒说:“还请殿下治某之罪。”
旁的也就罢了,可宁离最终拂袖而去,却是因为沈从询想要暗中观察、藏在一旁的暗室里,被误会为了小人。本以为是天衣无缝,没想着当真被宁离看了出来。
他们都以为这小世子是绣花枕头一个,皮面光亮,内里稻草。一个偏僻地方入京的土霸王,礼节也不知几分,略施小惠,稍稍笼络些就能够结交,结果却把人惹恼。
大意了啊!
裴晵忙不叠的要将他扶起来,口里说道:“这如何能怪先生呢?沈先生一心为我,也是我当时疏忽了,太过于相信法华阁的机关,若是小心些便好。”
但如今,说什么都是迟了。
回忆起当时宁王世子拂袖离去的模样,恐怕是已经将他们给厌恶了。
沈从询被他拂起,重又坐下,一捋长须,徐徐道:“殿下,如今想来,倒也还有一桩办法。听闻宁王世子如今修为,不过是观照境界,想来是过不了遴选、进入奉辰卫侍奉的。但是以他的身份,陛下定然不可能将他放任在外,指不定便要将他点入崇文馆中。”
“您如今恰在崇文馆就学,待得宁王世子入学后,便与他亲近一番,使用胸中学识,将他点拨了,由不得他不钦佩。”
“同窗之谊,岂是旁的能比?”
……的确是个好主意。
裴晵轻斟了一口雀舌茶,却是叹道:“先生所言极是,只是……我却怕晚了呀。”
如果没记错的话,宁王府的车队是冬至那一天到的驿站,如今也有小半月了,却仍旧未得宫中召见。饶是裴晵揣度人心,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的那位皇兄,究竟是怎么想的。
若说不亲近,翻手就责罚了时宴暮,可如果说亲近,摺子也没下出一个来,宁王世子还满建邺城的游荡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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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询却是摇头:“殿下此言差矣,若陛下当即赏赐,昭示皇恩浩荡,如今才不好办呢。正是这模模糊糊的态度,殿下才有操作空间。”
裴晵微一沉吟:“……沈先生以为,应当如何?”
沈从询说:“不如备厚礼上门,从前是没有结交的由头,但如今可以说,是建初寺里不慎将宁王世子冒犯了,所以才登门道歉一番。”
裴晵顿时迟疑:“教我亲自前去?”
“先递帖子罢。”沈从询笑着说,“您是上皇亲封的魏王,身份尊贵,若是登门致歉,足可以见心意之诚……只怕宁王世子,也会受宠若惊呢。”
裴晵自是点头。
第27章 秋月白 可请上皇相召,便说感念故人
27.1.1.
宁离此刻却是教姚光冶拿来了库藏册子,厚厚的好几本,对着蝇头小字,正在晕头晕脑的看。
他本来也是不曾打理庶务的,对自己有些什么物事,也完全没有个数。
姚光冶听小蓟说他忽然要看册子了,还以为太阳打西边来,喜不自胜的送来了,却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要找什么。
好不容易翻完了一本,一无所获,宁离已经是两眼发黑,颇有一些想撂下不干。
“世子是想起什么东西了?”
宁离心想,他不过和行之交好一些呢,姚先生都有这么多的话要说。那要是知道了他要找的,岂不是还有一箩筐的劝?
顿时摇头:“我只是随意看看。”
姚光冶心想,这瞧着可不是随意看的架势,可小主君都已经这般说了,难道他还要反驳不成?
当下也不再去打扰,退到边上去了。
。
宁离又拿起了一本册子,手伸上去,老半天了也不曾翻开。
忽然间,他见檐下有一道影子彷佛踱过来。
宁离当即道:“陵光?”
顺手将册子丢下,行云流水,十分顺理成章。
陵光自廊下进来,有些踟蹰着:“……郎君。”
宁离看过去,不觉有一些奇怪,他印象中陵光惯来都是一副沉默稳重的模样,寡言而可靠,也正是因为此,才被阿耶指到了他的身旁。
这一路来陵光随着他进京,他也有些习惯了,但眼下,陵光的神色,却与平日所见的都不同。那张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几分犹豫的神色。
这可就稀奇了……
“陵光?”宁离又唤了一声,好生奇怪,“你怎么了?是明天还要告假吗?要是有事,你自己就去罢。”
陵光听了他的话,微微静默了一会儿,两只湛蓝的眼眸像海子一样,十分幽谧。他并不曾垂头,终于开口,声音却很低:“郎君,昨日我去了翠灵寺。”
翠灵寺?
宁离都有些想不起那是什么地方了,建邺城里城外的庙,委实是太多。他道:“这座庙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陵光点头:“就是腊八那日,逛了建初寺后,您与小峒主去的那座小庙。”
“唔……”
宁离可算是想了起来,巴掌大的一座小兰若,坍的坍、塌的塌,不多久就能走一圈出来,实在是没看出来有什么值得再去一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