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天跑路了吗(150)
“谁做暗算,分明是你……”尖刻声音尚未落下,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颈,萧九龄面色如霜,一脚踢在了时宴暮脚窝。那一下没有收势,时宴暮“扑通”一声,当即跪倒。
萧九龄沉声道:“力不能敌,便暗算伤人。如此肮脏龌龊手段,也配进入奉辰卫?”
话音方落,立时有人出现,时老侯爷颤颤巍巍,跪地求情,涕泗满面:“都是臣管教无方,还请陛下恕罪!”而在他身侧,年轻的奉辰卫亦是跪地请罪。
一场闹剧。
天子倏忽开口:“倒真是好家教。”
那语气不轻不重,却教时老侯爷面色煞白,情知此举当真是恶了陛下。早知如此,说什么今日也不会带二郎进场。方才二郎要跳上台时他就没阻止得住,只是心中隐隐报了侥幸之心,心道若是赢了那铁勒人,陛下说不定也不会追究,谁知输的如此彻底,如此的不光鲜。
四周鄙夷目光如芒在背。
天子声音冷峻:“你却不该向朕请罪,该向苦主请罪才是。”
那苦主是谁?
时老侯爷倏地醒悟,立刻转身,要向那站着的胡人侍卫,翕忽醒悟,朝着宁离道:“宁世子,你大人大量,还请饶了我这不成器的孙儿。”
宁离轻轻一哂:“我饶过他?他饶过他自己才是。少学这些邪魔外道,我看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音落地,众人看去。
时宴暮跪在殿中,身体颤抖,幅度逐渐变大,开始不自觉的痉挛。时老侯爷目光骇然,却见他七窍间都流出血来,只怕立时就要停住呼吸。
……通幽?
他也配称少年通幽?
众人无不骇然。前日奉辰卫比试后,都道是时家两位二郎步入通幽,时家老侯爷生了两个好孙儿,谁知里面却有这般关窍。
“他流血了,看着怕是活不成……”
“只怕是用了些阴私手段强行堆的境界,难怪……”
时老侯爷充耳不闻,嘶声道:“世子,您可否救救他,都是他自作自受……求求您救救他。大恩大德,时家必然铭记于心!”
上首,天子不着痕迹的蹙眉,到底不曾开口,只等着宁离应答。
宁离冷然道:“求我作甚?你该去求那铁勒国师才是。”
时老侯爷顿时瘫倒,不知如何有此一说。两侧侍卫上前,孔武有力,将几人俱拖出去。
多行不义必自毙。
一场闹剧争端,好好地比试,竟惹得如此血腥。
众人看在眼里,殿前失仪,失了圣心,这般行径,东海时家恐怕在陛下心中跌到谷底,是再也没有翻身之地了。
。
宁离步出大殿,偏殿中,医官早在此等候,小心翼翼给陵光包扎。他肩上那伤口狰狞的很,先是被洞穿,后来又与时宴暮交手,虽然宁离封住了周边大xue,到底只是权宜之计。
药粉气味辛辣的很。
宁离道:“给他好好看看,别留下什么隐患。”
医官自然小心称是的,好容易包扎了,又各种嘱咐,切莫用重力,切勿沾了水。一边嘱咐,一边啧啧称奇,也不知这铁勒人是如何顶着这么个伤势,和那时家二郎比武的。动一下都痛得很,他竟然还能眼睛都不眨。
偏殿外,步履盈盈步入宫人来,奉上木盘中,一把翠绿如水的长剑,玉色莹莹。
正是今日的彩头。
别春水。
“世子。”陵光起身,接过木盘,他虽然只有右手能用,仍是稳稳当当,瞧着是要将剑捧过来。
宁离莞尔:“给我作甚?你赢了,便是你的。”
陵光哑声道:“我不该收,世子已赐了我刀。”
“拿着吧。”宁离随意道,“若瞧不上,当了便是,也能值几百金呢!”
神兵利器,如此不被重视,三言两语间,决定了命运,若教旁人知晓,定然大跌眼镜。
忽然张鹤邻过来:“世子,陛下召陵光觐见。”
第92章 山茶油 又有另一种疼痛,抵在光滑的丝缎上
92.
偏殿里顿时悄悄寂寂的,陵光被召走,医官也退下。
宁离忖了晌,还是没有跟过去,他想裴昭知这是他的侍卫,左右也不会为难。
于是先回了式干殿,想起一事,问道:“信呢?”
桌案上正有一只浅棕色的竹匣,通体无饰,简单的很。小内侍道:“回禀世子,都在这一处了。”
那竹匣样式瞧着眼熟,是从前见惯的,无需多想,正是从夔州寄来。年前宁离去了信,左等右等,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这回信盼了来。
他走到那只竹匣跟前,伸出了手,到得这一步,心中反而生出些紧张。亲手将那搭扣打开了,见得其中灯盏、瓷瓶、竹盒数样物事,而最上方的,正是一封竹纸信笺。
信封用蜡油封好,当中不曾有人动过。宁离手指滑过,那蜡油便似触了火,悄无声息化开。他取出信来,入目是十分熟悉的字迹,幼年时曾在病案、药方上见过许多次,可是……
他又在竹匣中找了找,发现里间的信,就只有这一封。
怎会这样?
师父不曾收到么?还是又去哪个犄角旮旯钓鱼了?
小内侍侍立在旁,就见得宁王世子眉轻轻的蹙起,彷佛是信上的内容有些与他想像的不符合。但是看到下一张,眉头又舒展了开来。
那只竹匣敞开着,就在边上,受过良好的调|教,内侍并不敢去窥探。耳朵里听到窸窣的动静,到底是忍不住,悄悄探出一只眼睛,只见到一只形状古朴的灯盏,通体漆黑,自那竹匣中取了出来。
那是……
小内侍低低惊呼:“世子,这也是碧海燃犀灯么?”
“唔。”宁离应了一声,倒也无意隐瞒。
这碧海燃犀灯,原本天下就是有两盏,当年一盏留在建邺,一盏被带回了沙州,后来他前往夔州求医,又与他一并带到了白帝城去。此次去信,便向城中讨要,果然这盏碧海燃犀灯,被大师兄随信寄了来。
他起身到了床帐前,那盏碧海燃犀灯还在高处燃着。宁离取了雪白的鲸脂,将这一盏也填上,又有一点儿犹豫。返回去将那信取出来,再仔仔细细看了遍。
差不离罢……
他心里忖了一遭,决定暂且先放下,先去处理自己这一身。先前他用真气封住陵光周身大xue时,没有躲避,手上沾了满手的鲜血。虽然后来用湿热的巾子擦拭了一遍,但是那血腥的触感,还是在指间,有些挥之不去。
宫人早备好了沐浴所用一应物事,恭敬引他去了宫中汤池处。
桃花池亦是引了泉池水,白玉为阶,琉璃为顶,在一侧池边种植了数株桃花,想必开时应是深红浅红、落英缤纷美景。可惜如今正是冬日气候,只见得青翠碧叶,未有半朵桃花盛开。
宁离未曾要宫人服侍更衣,只是自己浸入了那池子里。周身浸润,热气氤氲,想起那信中所言,于是先摆了个打坐姿势,将一身真气运行了一个大周天。神完气足之时,只觉得精神抖擞,可那汤池仍是寂静的,不曾有人来。
他便扯了扯铃铛。
宫人一直侍候在外,闻声悄无声息上前。
“陛下呢?”宁离问道,“还不曾问完事?”
宫人道:“已经报与陛下了,世子正在此处沐浴。”
他心道这召陵光觐见是问什么,竟然要问这么久?有什么不能明天问么?又想起陵光的身世,那时也是被追杀的路上,奄奄一息,只怕不简单。
宁离靠在白玉池壁旁,水汽氤氲,一时间困困欲睡,半梦半醒间,忽然有一双手,按上了他的脑袋,轻轻按压着,力道适中,教人惬意。
那指尖微凉,不疾不徐,彷佛是取下束发的银冠,又用玉梳将一头黑发打散。青丝如瀑,披落在水面上,随波摇曳。耳边似乎听见一声轻笑,温热池水自发顶浇下,小心翼翼避开了双耳、面颊,是将长发浸润了些,又搓上了香膏。
“行之……”宁离咕哝些出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