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天跑路了吗(38)
算起来,他有三个多月没有摸过剑了,从前都没有旷过这么久呢!
库房里早已经亮起了灯,此刻四处烛照,如同白昼。隐约照得一片影绰,雕刻摆件,珍奇古玩。
宁离始终觉著有些不对,但还是跟着姚光冶走进去,就见着姚光冶带他来到了一处多宝阁前,朝着那儿一指:“您看,都在这儿呢,世子!”
那多宝阁上,望眼处密密麻麻,宁离都不用拆开看,已经知道了那些木匣里装着的是何物。
四壁八方,皆是剑匣。
宁离:“……”
他若是此刻在喝水,只怕会一口给喷出来,这该不会是把他阿耶的库房都给搬空了吧?!
宁离颤声说:“这些都是给我的……?”
“可不是呢!”姚光冶浑然不知他心中所想,自豪道,“天下的名剑,只怕有一半都在里面了,世子要找的剑长什么样?”
他朝着一边示意,自然有专门养护这些宝剑的侍从上前。
但宁离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得不轻,此刻恍恍惚惚的,满脑子都是“啊?啊!”听到姚光冶说,摆了摆手:“这里怕是寻不见的。”
他正是回神过来,他的剑,怎么可能在这里?
“世子怎么这样笃定?”姚光冶连忙劝道,“那至少看一眼呐!”
多宝阁上,整整齐齐一面剑匣,随手打开一只,便是一泓秋水,雪亮夺目。
剑气无形,满室寒光。
七星,龙渊,承钧……俱是些如雷贯耳的名字,若是放到外面,不知道会引起多少人的争抢,此刻却像是街边的白菜冬瓜一般,草草的陈列在架上。
眼见着还要开匣,宁离摇头:“不必了。”
他一锤定音,纵姚光冶还想劝说,也知他心意已定,不免叹道:“那不如先挑一把使着呢?”
“那如何能成!”宁离否决,“那我的剑会生气的哩!”
他的剑。
出鞘后长三尺三,悬玉色穗,穗上缕结了一颗佛珠,珠上隐秘处镂刻有一方小字。
——那才是他真正想要寻的。
第22章 青枣 毒蛇吐信
22.1.
青檀佛珠上的小字,所刻着的到底是什么?
这一时,宁离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自从建初寺回来后,模模糊糊的产生了一个想法,要去看他的剑,他的佛珠。然而此刻却彷佛置身在山中雾里,遇到了一片难寻的乱云。
剑也不听话,不知寻了个什么地方去躲着,让他这一会儿也捉不到。
难道是因为自己三个月都没有唤过它了吗?
“世子,这些剑你都不喜欢吗?”姚光冶见他没有动作,还在一旁殷切的劝着。
毕竟……
“您现在试都没有试过呢,又怎么知道这些剑都不好呢?试试罢,说不定就有趁手的呢……“
宁离心道,好与不好,他当然是知道的。
不是他的剑,那再好又有什么意义?
“收起来吧。”宁离说,“他们都并不属于我。”
姚光冶还想劝,被宁离十分坚决的拒绝了。
他心想,毕竟姚先生并没有修过武道,不明白这里面的关窍……其实也很正常。
没关系,总是会回来的,宁离心想。闹一时的脾气也就闹了,总不可能真离家出走。他虽然想弄明白,但是也不急在这一时。大不了他就回夔州去,到时候总不能还躲着他吧。
宁离是一个很能自我开解的性格,自建初寺时就想要找剑,找了半天却没有收获,他也并不慌张。
这些剑虽然与他无缘,但是也要好好地保护着。本来他是想要吩咐姚光冶全部收起来,但是一转念,又有了别的想法。
“陵光呢?”他道,“教他过来罢。”
“世子要唤他来做什么?”
“陵光习武。”宁离随口道,“我记得他还没有佩剑的罢,缺了趁手的兵器,那怎么能行。”
陵光原本就在屋外,听完了这般传话,顿时一愣。库房此前他并未来过,此时此刻,明珠高悬,照出那面整齐剑匣,蔚为壮观,教他也怔怔。
剑气纵横,恰若秋水澄泓,清冽逼人。其中有好一些,都是他从前只闻过名的。
“……郎君当真要赐剑与我?”陵光语气颇为艰涩。
宁离点头:“难道我还要骗你不成?你去罢……看看到底哪一把,与你有缘。”
陵光轻声说:“若为郎君赐,便已平生了缘。”
至于究竟是哪一把剑……却并不那么重要了。
22.2.
夜深更阑,疏月半挂。
小蓟半夜里困起来,口里干渴,想去倒水喝,转头却见着窗前立了个人影。
他被唬了一跳,险些碰倒了案上的烛台。饶是如此,也发出了极大的动静。
他手指指着,哆哆嗦嗦,险些尖叫出声,直到听见了声音,一颗心脏才安定下来。
“郎君?”小蓟惊魂未定,“你什么时候起来了,怎么站在窗前,好生吓人?”
“吓到你了吗?”
“有、有一点……”小蓟是真的被吓住了,忙忙的点亮了灯,一团火光,终于驱散了黑暗蒙昧。他道:“您口渴了吗?”
……并不是。
宁离是半夜突然惊醒的,并没有什么来由。
宁离说:“我心中有些不安。”
小蓟没有听清,抱着灯过来:“郎君,怎么了,您说什么?”
宁离轻轻的“唔”了一声。
小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有些奇怪道:“郎君,您在看什么?”
他看见宁离朝外张望着,可随着宁离的目光看去,只有檐下悬挂着的灯笼。夜色里只见得一点零零碎碎的光火,星罗般散着,宁静而又平和。
这样的夜晚,屋外飘着雪,屋内烧着炭。偶尔哔啵的火星融化了冷意,和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两样,正适合好梦到天明。
可小郎君怎的会突然惊醒了?
小蓟揉了揉自己困顿惺忪的睡眼,凑到宁离的身边:“郎君,您做噩梦了吗?”
宁离敲他脑袋:“你当我是小孩呢。”
“哦。”小蓟讪讪。
可他的确想不出来缘由,从前也没有过呀。
“……您想家了吗?”
“已经想过啦。”宁离摇了摇头。他的确很思念阿耶,可是让他猝然惊醒的,却不是这一桩。
他低声说:”你感受到了吗?“
小蓟十分困惑的把他望着,等待着他的解答。然而这个时候宁离已经侧过了头,看向了窗外辽阔深重的夜色。
夜幕深浓如蓝,彷佛泼洒染就。
……感受到了什么?!
小蓟并不明白。他只能站在小郎君的身侧,将他家的小郎君给望着,又顺着宁离的目光,努力的朝着外面看。
夜里的风起了又停,只有雪花无声无息的落下,在庭院里覆了一层薄薄的白。月光垂落,让整个庭院都带上了一种霜白的冷色。
那或许过了许久,又或许只是一瞬,他听到宁离轻轻的声音:“雪里有杂音。”
杂音?
小蓟更加糊涂了:“哪里有杂音?”他竖着耳朵,也什么都不曾听见。
可是宁离却不回答了。
忽然身后一阵动静,小蓟险些又被唬着了,连忙回头看过去,只见白腿小隼内内室里冲了出来。
小小的一只鸟儿拍打着翅膀,在茫茫的夜色中化作了一点孤影,转瞬便消失不再。
22.3.
一墙相隔的庭院,此时悄然无声。
万籁俱寂的夜,忽然听闻扑啦啦声响,张鹤邻猝然回头:“……谁?!”
本还以为是刺客,没有想着竟然是一道熟悉的影子,黑白相间。
若果说平日张鹤邻还算得有耐心,也愿意逗一逗这小隼,那么此时此刻,他当真是没有半点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