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天跑路了吗(137)
“下午兵法是哪位先生来讲?”刚有人问,立刻有人笑道:“你 怕是半点没听!哪儿有什么先生过来,是要我们去崇文馆的!”
“先填填肚子罢,不知道今天膳房又做了些什么菜。”
“甭管,铁定没滋味!”
一群年轻人嚷嚷着,结队朝着校场外走去,笑笑闹闹。宁离觉得新鲜,便也跟在一路,他自来了奉辰卫后,还是头一遭和众人一道去用膳。然而出去了却见笑闹声微静,宁离正奇怪,转眼看见一个深青衣服的内侍,正候在道旁。
那脸目并不陌生的,宁离认了出来,是在式干殿里当差的内侍。
小内侍张望着,似乎在寻什么人,见得他时,面上顿时一喜,连连唤道:“世子殿下!”
在场的世子有很多,一根树枝掉下来都能砸到七八个,但是能够被称为“殿下”的,只有一位。
众人无声,如水波般让开,早将那条路让出来,却悄无声息的观察着这处。
那小内侍道:“陛下知道世子今儿入了宫,体谅您辛苦,特意让您过去一道用膳呢。”
宁离微微一愣,看向一侧,杨青鲤冲他点点头道:“快去罢,别教陛下久等。”
眼见着那小内侍将宁离请走,余下的众人窃窃私语,颇有些艳羡。
另有人道:“他辛苦了什么?这不刚来就在边上站了站。咱们演练了一上午,他可是场都没下呢。”
“那你去和他说?你有本事生的他那个好爹?怪你家祖上没挣来个王爵?”
这是有些看不惯的,便吵起来。
但哪个不知道呢?
这位宁世子来自于沙州,路上便拖拖沓沓的走了三个月,入京后又把时家二郎打了。那可是天子外家,陛下也没怎么生气。虽说小惩大诫一番,关进净居寺教他反省,可开了年,便直接将他放进了奉辰卫,连选拔也不曾经历。
“你猜他如今住哪儿?陛下教人重新收拾了千里阁。”
有那些个懵懵懂懂的问千里阁是何处,自然又有晓得的解答,那是从前宁王宁复还入宫时的居处。
竟是比照当年元熙帝待宁王了。
一时间众人都默然。
这如何比得了呢?他们都在奉辰卫里勤勤恳恳当差,唯有这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说什么去陛下近前侍奉,听那小内侍的话,这不是出宫去玩耍了一番么,陛下居然还体谅他辛苦……这是辛苦在了何处?真辛苦的是他们罢!
忽然有人讥笑:“可惜他自己没本事,太过于无用。”
杨青鲤停下脚步,冷冷的看过去,那嘲笑的人迎着他目光,后退一步,一时间竟然不敢对视。
谁不知道杨氏的世子与宁离交好?他父亲杨青鲤亦是入微境巅峰,与两位大统领一般。
杨青鲤道:“有功夫多嘴饶舌,不如自己回去多练练。”
无人敢应答。
。
宁离自然不知道这一番争端,他脚步轻快的随内侍过去,发现并不是去式干殿,不免有些疑惑。
小内侍连忙解释道:“陛下与朝臣议了事,如今是在两仪殿等您呢。”
入殿后内侍们正在摆膳,宁离施施然的过去,也没凑到裴昭跟前。那案上摺子堆了老高一摞呢,他明白得很!他才不会凑过去,张望些什么政事奏摺呢。
瞧着裴昭并未批完,那朱笔悬着,似乎在凝神细思。
宁离不敢打扰他,便站在一旁,但又甚是无聊,忍不住将人张望。
他不去看摺子,看人总是行的罢?
裴昭已经不是晨间唤他起来时那一身,眼下换了身常服,浅淡的山青色,教人想起来缭绕在皑皑白雪间的烟岚。他袖子微微垂落,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此时正提着笔,五指修长,指节泛着微微的白,那是因为手上用力而浮现的。
……行之一定写的一手好字。
宁离胡思乱想到。
忽然听着一声低叹,他回神,却见裴昭已经将笔抛了,转来的目光似乎有几分无可奈何。
宁离道:“诶,行之,你批完啦?”
裴昭叹道:“有人在侧打扰,批不下去了。”
宁离顿时觉得好没有道理:“我只将你望着,又没有过来掰你的手!”
裴昭心道,那也没甚么区别。被人灼灼的望着,那目光犹如实质一般,宁离大概半点也不自知,还咻咻的这般无辜。
“不是去与铁勒王子玩耍了么?怎么还记得入宫?”裴昭淡淡道,“我听说那铁勒王子吹得一首好曲子,很是动人呢。”
宁离知道裴昭派人跟着他,也不以为意,笑嘻嘻道:“那你怎么不知道,萧统领把他截下来了?”
第81章 冻荷醢 原来那竟是《凤求凰》
81.1.
萧九龄将人截下来的事情,裴昭自然知晓。
然而他此刻要关心的,并不是这一桩。
萧九龄将雅苏带走了便带走了,有什么事情,之后都会给他回禀。那时候再听也不迟。
侍从们布好了膳,里面有一道名为冻荷醢的,比较有意思,煮了汤圆,有荷叶的清香,融合在了一处。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宁离一向都随意的很。
裴昭道:“下午奉辰卫似是有兵法。”
宁离说:“怎么了,我一定得去听么?”
“想去便去罢了,也不是一定要。”裴昭说完,觉得自己简直是退的没什么底线。他从前哪里会这样?换了他从前的性子,他定然是把宁离押去听的。
可看着宁离,那是半点儿不愿呢……
“谁要听兵法,我听他们讲,还不如听阿耶讲呢!”宁离嘀咕。
裴昭听得失笑:“也对,竟是我忘了。”
宁复还便是声名在外的,若是论名将……大概朝中是没有人能够比的过他的,西域三十六国无不是听闻他的威名,只可惜,他是在西北的沙州,而不是在帝京这处。
朝中能比得过的,只怕没有。
只是……
裴昭道:“那他讲与你听了么?那宁宁可曾认真听了么?”
宁离:“……”
宁离”咳“了一声:“我多多少少还是听了那么点儿的,不然说出去,我得多没面子啊!”
“是么?”裴昭失笑。
宁离郑重点头:“陈先生乱讲,我懒得听,但是阿耶的场,我定然是要捧的。”虽然阿耶也没怎么讲便是了。
但是这番话,不需教行之知晓。
兵书有什么好看的,兵法又有什么好听的,都是些纸上谈兵。
他眼见裴昭笑着,顿时目光警惕:“我不去!说好的,点个卯我就能走人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行之是顶顶厉害的君子,不能抓我去!”
裴昭当真听得无奈:“是,我不会迫你。”
那下午他要做什么呢?
裴昭道:“既然如此,宁宁不如替我念会儿书罢。”
宁离:“……”
81.2.
校场。
宁离没有找到人,才知道都去了崇文馆。他对这地方实在是敬谢不敏,于是也避开了,只使了内侍,教他们去等人。
杨青鲤下了课便被捉住了,出了崇文馆后,便见宁离在外边儿等着。
“怎么,今儿个有事么?”
宁离说:“青鲤,你很通音律的罢。”
杨青鲤笑道:“略懂,略懂,都是些山野的调子。”
宁离道:“我有首曲子,想请你帮我辨认。”
。
是什么曲子,教他这样念念不忘?
宁离摘下了一片叶子,轻轻卷折,凑到了唇边,回忆那一日听到的曲调,断断续续吹了起来。
他吹得不快,一会儿停,一会儿止,他本以为自己全部都忘记了,没想到还能记得起来。只是这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实在是七零八落……很难听得出来的罢?
如果裴昭一曲弹罢,是余音绕梁,那他的这一曲子吹下来,连树上的雀儿都要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