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燕出逃后(112)
燕枝见他面上兴奋的模样,眉头一皱,似乎明白了什么。
于是他收回手,抬起脚,“咚”的一脚,踹在萧篡的胸膛上。
“滚!”
“好。”
萧篡最后笑了一下,一手捂着被燕枝扇过的脸,一手按着被燕枝踹过的胸膛,像是带着满身的功勋,下了床榻。
“朕出去等枝枝。”
萧篡一瞬不瞬地盯着燕枝,缓步后退。
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能够看见身后场景,准准地避开桌案家具。
只是在他行走之间,他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磕碰,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最后,萧篡跨过门槛,将殿门缓缓关上。
门扇阻绝。
直到萧篡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燕枝才稍稍松了口气。
自从在船上,萧篡欺负他不成,把自己关在船舱里五日五夜之后,他就变得越来越疯魔。
白日里,在旁人面前,还好好的,顶多就是对他说话的时候,阴阳怪气的。
结果旁人一走,天一暗下来,他马上又变了一副模样。
阴鸷强势的帝王模样里,似乎又夹杂了一点儿摇尾乞怜的小狗模样。
要不是燕枝跟在萧篡身边十年,对他身上的气息特别熟悉,他几乎要以为,萧篡是被别人夺舍了,是另一个人披着萧篡的皮,对他做出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萧篡到底在做什么?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是什么新策略吗?让他回心转意的新策略?
燕枝垂下眼睛,起身下榻,走到水盆边,撩起尚且温热的清水,洗了洗手和脸。
糖糕没在房里,估计是被萧篡带出去了。
他现在不敢欺负糖糕,这一点,燕枝倒是不担心。
不过,生辰……
近来事情太多,连他自己都忘了,原来今日还是他的生辰。
萧篡说给他准备了礼物,他不用想也知道,大概就是一颗奶油泡芙。
要是萧篡再大方点,那就是一块奶油蛋糕,上面插一根蜡烛,可以让他许愿的那种。
可燕枝入睡前,还吃了两块点心,现在也不饿,不想吃。
不过……
燕枝低下头,扯着挂在脖子上的那根细绳,把楚鱼给他的水晶镜,从衣领里拽出来。
他有些事情想弄清楚,他还有些问题想问萧篡。
要是萧篡一直这么疯魔,总这么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
当断则断。
燕枝将水晶镜握在手心,若有所思。
*
偏殿门外。
萧篡捂着自己滚烫的面庞,也捂着自己跳得杂乱的心脏。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在对着燕枝摇尾乞怜。
他在给燕枝当狗。
他早就知道了,一见到燕枝,他就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住地想靠近燕枝,想哄着燕枝说话,想哄燕枝打他。
半个月前,他还觉得这样有失威严,想着克制一下。
可这半个月来,他有哪一回是克制住的?
他有哪一回不是先给燕枝当了狗,再暗自懊恼,捶打自己的?
萧篡想通了,既然控制不住,那就不要再控制了。
就这样罢。
就这样遵照本性行事罢。
反正他本来就是野兽,反正他本来就按捺不住自己骨子里的兽性。
他想爬上燕枝的床,就爬上燕枝的床。
他想对着燕枝低声下气,就对着燕枝低声下气。
他想对着燕枝狂摇尾巴,就对着燕枝把尾巴摇断。
时隔多日,萧篡终于劝服自己,从不自觉地伏低做小,事后再后悔懊恼,变成了堂堂正正、正大光明地低三下四。
只要燕枝肯理理他,只要燕枝肯跟着他去正殿吃泡芙,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燕枝肯留下,要他装一辈子的温柔,也没有关系。
燕枝都要飞走了,他还端着无谓的架子,有什么用?
萧篡这样想着,下定决心。
下一刻,他抬起头,就看见面前殿门打开。
燕枝换好了衣裳,系好了头发,就站在门里。
萧篡面色一喜,眼睛一亮,喊了一声:“枝枝。”
“我……”
不等他说话,萧篡就伸出手,探向袖中,行动之间,似乎又有清脆的响声传来。
燕枝见他有动作,不自觉后退半步,警惕地看着他。
可下一刻,萧篡拿出一条帕子。
“枝枝,把眼睛蒙起来好不好?我带你过去。”
“不要。”燕枝果断拒绝。
“枝枝……”
“萧篡,我不信你。”
几次交锋之下,不仅是萧篡节节败退,步步退让,燕枝也渐渐找到了对付萧篡的法子。
他不信萧篡,害怕自己一旦把眼睛蒙上,任由萧篡摆布,会被他欺负。
燕枝一边说,一边就要把门关上。
“不蒙!”萧篡赶忙按住殿门,“好,不蒙!就这样过去!”
燕枝抬眼看他,见他把手帕收起来了,才放下心来。
两人走在廊上。
萧篡有意与他并肩,燕枝却有意落下半步。
走走停停,进进退退。
萧篡低声道:“燕枝,你一定会喜欢的。”
这话像是为了说服燕枝,又像是为了说服他自己。
“都是你最喜欢的东西,朕换了很多,你可以一次吃很多。你从前不是总想着,天上要下‘泡芙雨’吗?你看见这些东西,一定高兴。”
燕枝早已经猜到了,抿起唇角,点了点头:“知道了。”
萧篡最后道:“等吃完了,朕有话跟你说。”
燕枝抬起头,同样定定地看着他:“我也有话要同陛下说。”
萧篡心里一喜,面上也多了几分真切的笑意:“好。”
他准备好了一切。
泡芙、蛋糕、牛奶,还有他的赔礼道歉。
想来,今夜不止是燕枝的生辰,也是他和燕枝和好的日子。
燕枝或许会骂他,或许会打他,或许还会向他提要求,只要他全都听着,全都应了,燕枝自然就不生气了。
两个人穿过回廊,来到正殿门前。
正殿大门紧闭。
萧篡早已屏退所有宫人,如今他们都在后殿休憩待命,前殿空无一人。
萧篡伸出手,要牵住燕枝,可燕枝闪身避开了。
萧篡也不恼火,只是往边上侧开身子,让燕枝站到前面来。
“枝枝,你来开门。”
燕枝瞧了他一眼,将信将疑地走到门前。
好罢,他开就他开。
他要同萧篡说话,总不能在门外说。
萧篡让他过来,总不能设下陷阱。
其实……看萧篡这副模样,他也有点儿好奇,萧篡到底准备了什么。
燕枝抬起手,将两边门扇往里一推。
一声轻响,殿门大开——
只见殿里两侧,十盏铜制宫灯,每一盏蜡烛都亮着,恍若火树。
殿里灯火通明,烛光摇曳。
原本萧篡批阅奏章的御案上,笔墨纸砚全部被挪到一旁,几乎百来个奶油泡芙,和店里卖的馒头包子一样,整整齐齐地堆叠在一起,垒得高高的。
简直像是一座高塔,一座小山。
燕枝猜到是泡芙,但他没有猜到,竟然会是这么多泡芙!
萧篡从前不是说泡芙很珍贵吗?
萧篡从前不是……
他尚未回过神,萧篡就扶住他的腰,要把他带进去。
“枝枝,进去看看。”
燕枝快走两步,避开他的触碰,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萧篡关上殿门,大步走到他身边,低声问:“还喜欢吗?”
燕枝皱着小脸,看着眼前的泡芙小山,又转过头,看着萧篡:“陛下这是何意?”
“今日是你生辰。”萧篡正色道,“你喜欢吃泡芙,朕给你换了很多,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燕枝下意识便问:“可是陛下从前不是说,泡芙很贵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