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燕出逃后(141)
要不是谢仪教他书上的道理,要不是卞明玉教他下棋看书,他会无聊死的。
要是没有他们,他早就死在大梁宫里了。
燕枝双手捧着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们,最后道:“我的好友都特别特别好,天下第一好!”
楚鱼拍拍他的肩膀,轻轻晃了晃。
“你又喝醉了?”
“没有啊,我很清醒。”
燕枝扑上前去,抱住他的胳膊,靠在他身边。
“特别清醒!特别好的楚鱼!”
“我何德何能,竟然能结识三个这么好的好友?”
“我真走运,我一辈子的幸运,都花在遇见你们上了。”
燕枝一边搂着楚鱼,一边又朝谢仪和卞明玉伸出手,将他们也紧紧搂住。
“我的!我的好友!都是我的!”
三个好友对视一眼。
虽然无奈,但还是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脸。
“好了好了,知道我们好了,不用一直说。”
“是你的,是你的。”
忽然,卞明玉问:“那我们三个里,谁最好?”
“啊?”燕枝直起身子,神色懵懂。
卞明玉不肯放过他:“谁啊?谁最好?”
“这……”燕枝迟疑,“这这这……”
楚鱼和谢仪也低下头,好奇地看着他。
燕枝伸出一根手指,在他们中间转来转去:“就是……”
最后,燕枝吸了吸鼻子。
“好困啊……为什么忽然这么困?你们谁在酒里下药了?”
燕枝喃喃地问了两句,身形晃了晃。
紧跟着,他整个人往前一扑,趴在了案上。
他睡着了!
*
四个人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一直到了半夜。
三个好友都喝了不少,燕枝趴在案上装睡,结果趴着趴着,真的睡了一觉,反倒是醉得比较轻的。
燕枝把谢仪与卞明玉送进自己的卧房,让他们躺着歇息,又扶着楚鱼,送他回家去。
楚鱼轻轻推开他,朝他摆了摆手:“我没事。他们两个占了你的床,你睡哪儿?”
“我可以打地铺。”
“现在天还不算热,小心风寒。”
“那我就睡糖糕的狗窝。”
“傻瓜。”楚鱼无奈,“你回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过来和我一块儿睡。”
“知道了。”
燕枝把他送回房里,正准备回去,忽然感觉头有点儿晕,便扶着自己家的门框,在门前石阶上蹲下了。
糖糕也在他身边坐下,让他靠着自己。
米酒喝多了,还挺上头的。
缓一会儿。
就在这时,巷子尽头的黑影又晃了一下,似是想要上前。
可糖糕一声“嗷呜”,直接让黑影停下了脚步。
燕枝摸摸糖糕的脑袋:“大家都睡了,不许嗷嗷乱叫。”
“嗷……”
燕枝笑了笑,抬起头,看向巷子尽头。
他知道那边的人是谁。
他白日里就知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只是他不想理会这个人,所以他没有戳穿。
可是现在……
酒劲上了头,燕枝忽然有了兴致。
他伸出手,对着黑暗那边,勾了勾手指。
“嘬嘬嘬——”
黑暗里一片寂静,仿佛空无一人。
可是燕枝不肯收手,他歪了歪脑袋,勾起唇角,继续朝那边勾手指。
“嘬嘬嘬——”
“萧篡,过来。”
就像之前萧篡对他做的那样。
第61章 训狗
甜水巷里, 一片漆黑。
只有燕枝挂在门前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
烛光落在燕枝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晚风吹过, 拂动燕枝散乱的发丝与衣袖。
他蹲在石阶上,倚靠着高大的黑狼, 扬起下巴,脸颊绯红, 目光迷蒙, 固执地朝巷子尽头勾勾手指。
“嘬嘬嘬——”
奇怪。
萧篡不是说自己是狗吗?萧篡不是说要给他当狗吗?
萧篡既然偷偷躲在巷子里,既然一直在偷看他, 现在他喊萧篡过来,他怎么不过来?
燕枝皱着小脸, 想不明白。
难道是他感觉错了?萧篡早就回去了?巷子尽头里躲着的,只是一只野狗?
野狗他也不怕,他可养着一头狼呢!
燕枝骨子里那股执拗劲儿上来了, 他往后一靠, 坐在石阶上。
他不走了!
不管是野猫,还是野狗, 他就守在这儿了。
他非要看看, 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直跟着他!
其实,燕枝的感觉没有错。
萧篡没有回去。
他就站在巷子尽头,把自己掩藏在黑暗之里。
他一直跟着燕枝,跟着燕枝去买菜买酒,跟着燕枝忙前忙后的。
燕枝买菜的时候,他就跟在后面,生怕燕枝摔了。
燕枝喝酒的时候, 他就站在围墙外面,生怕燕枝喝醉。
燕枝……
燕枝同邻居大爷说笑,说自己娶了三个的时候,他就躲在巷子里,听得真真切切。
燕枝有了三个好友,那他算什么?
就算是做小,燕枝也想不到他。
萧篡躲在巷子尽头,不敢让燕枝看见自己,活像一只……
几个月前,他在这儿找到燕枝的时候,燕枝说他是老鼠。
事到如今,他竟真的变成一只老鼠了,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他躲在日光照不见的角落里,暗中窥伺着燕枝的笑靥,暗自嫉妒着能和燕枝同桌吃饭的所有人。
他嫉妒,他愤怒。
可燕枝在巷子里来来回回,目光稍微从他藏身的角落里扫过,他忙不迭又躲了回去。
他害怕,他担忧。
害怕自己会坏了燕枝的兴致,害怕燕枝发现他没走,会笑不出来。
他知道,燕枝在宫里喝不醉,是因为宫里有他在,燕枝时时刻刻都戒备着,防范着他。
如今燕枝出了宫,他又走了,燕枝在自己家里喝醉了,他自然不怕。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
萧篡原本想着,等燕枝睡下了,他也就走了。
可是现在,燕枝就坐在石阶上,朝他勾着手指,叫他过去。
萧篡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却又在即将走出黑暗的时候,不自觉停下脚步。
他倒不是介意“嘬嘬嘬”这个喊人的方式。
他早就打定主意了,要做狗,只要燕枝愿意喊他,怎么喊都行。
但是他不敢确定,燕枝是在叫他吗?
燕枝是喝醉了吗?
他是不是不该过去?
万一坏了燕枝的兴致怎么办?万一吓到燕枝怎么办?
直到燕枝喊了他的名字——
“萧篡,过来。”
萧篡的眼睛簇地亮了起来。
是,燕枝是在喊他!
燕枝知道他在这儿!
萧篡欣喜若狂,忙不迭整理了一下衣襟,快步上前,激动得几乎要用上四条腿一起跑。
“燕枝,燕枝!”
萧篡来到燕枝面前,在他面前单膝跪下,一双眼睛亮着幽幽的光,殷勤又恳切地望着他。
燕枝见自己的召唤终于有了回应,很是满意。
他撑着头,看着萧篡,故意喊了一声:“萧篡?”
“是我。”萧篡笑着应道,“燕枝,是我。”
“嗯……”燕枝撑着头,歪了歪脑袋,认真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让你走了吗?”
“还没走……”萧篡解释道,“还没来得及走。”
燕枝看模样是醉了,说的话也带着醉意,但不知为何,头脑却清楚得很。
他问:“你白日里就说要走,走到半夜还没走出去?”
“是。”萧篡顿了顿,想出一个无比拙劣的借口,“迷路了。石雁镇太大,我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