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燕出逃后(89)
燕枝的身形比他小得多,衣裳披在他身上,像一块小披风。
但他就喜欢这个。
找到燕枝这种喜事,就应当昭告天下。
萧篡披上衣裳,想到院子外面去,吩咐亲卫一些事情,但又怕燕枝跑了。
不把燕枝放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总是不放心。
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回到榻上,推开窗子,朝亲卫招了招手。
几个亲卫看见他,连忙上前:“陛下……”
萧篡同他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备马备船,准备回都。”
“是。”
“知会卞英,人找到了,回去就办立后大典,让他按照上回的大典准备。”
“是。”
“另外——”萧篡顿了顿,看了一眼燕枝,“找个大夫。”
“是。”
虽然燕枝没发热,但总要预备着。
几个亲卫领命下去,萧篡关上窗户,披着衣裳,挪到燕枝身边,同他一处坐着。
萧篡双臂环抱,靠在墙边,垂眼瞧着燕枝,心里畅想着立后大典的场景,不觉翘起嘴角,志得意满。
他伸出手,接住燕枝垂下来的头发。
他将燕枝的长发缠在自己指尖,缠来绕去,如同翻花绳一般,最后打了个捕兽结。
真好,这下子,燕枝再也逃不脱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
燕枝是被外面的说话声吵醒的。
“两位官爷,辛苦了,辛苦了,我是隔壁邻居,也是燕枝的好友。”
“看你们在这儿守了大半夜,特意给你们送点吃的过来。红糖糕,好吃的红糖糕。”
“我是燕枝的好友,能不能麻烦你们通禀一声,我想进去看看燕枝?给他送点早饭?燕枝都不怎么开火做饭,家里没什么吃的,就算要把他带走,也不能把他饿死啊。”
是楚鱼!
楚鱼怎么又来了?
不是让他不要再管这边的事情了吗?
燕枝挣扎着,从睡梦中醒来,倏地睁开眼睛。
可他刚醒过来,就感觉身边有人动了一下。
萧篡同样睁开眼睛,起身下榻,朝外面走去:“做什么?”
“陛下,这个人非要……”
燕枝连忙打起精神,挪到窗户边,悄悄掀开窗扇,透过窗缝,朝外看去。
楚鱼还是太心善了,明明都让他不要再过来了,他还是……
他不吃红糖糕,又不会被饿死。
燕枝心里担忧,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知道,有的时候,他不出面,陛下反倒会放过他的好友。
若是他出面搅和一下,陛下怒火上涌,反倒不好。
所以他决定再看一会儿。
只见窗外已经大亮。
今日天色不大好,阴沉沉的。
萧篡披着他的衣裳,站在卧房门前,看向院子里。
楚鱼提着一个小篮子,梗着脖子,道:“回陛下,草民想着,燕枝家里没什么吃的,所以……送了点过来,就当是尽一尽邻居的本分……”
“不必。”萧篡冷声打断他的话,“他跟着朕,自然不会饿死。”
“草民当然知道,可是……”
楚鱼往前走了走,试图冲破两个亲卫的看守。
两个亲卫尽忠职守,举起手中武器,将他拦下。
“可是……”楚鱼抬起头,望着萧篡,忽然道,“一个奶油泡芙,对陛下来说,也太贵了。燕枝要吃多少个奶油泡芙,才能吃饱?”
萧篡凝眸,同样定定地看着他。
“我与燕枝是好友,我送点红糖糕进去,便宜还顶饱。”
“不关你的事。”萧篡冷冷地开了口,“滚。”
“我就进去送一块红糖糕,不跟燕枝说话……”
楚鱼还想再争取,可萧篡一摆手,两个亲卫直接动手,架起楚鱼的手,把他扛出去了。
“陛下……陛下……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之前见过的,就在……”
“闭嘴!”
萧篡忽然暴起,怒喝一声。
两个亲卫把楚鱼丢出门外,“哐”的一声,把院门关上。
萧篡最后道:“你再敢过来,朕一刀砍死你!”
楚鱼刚拍了一下门,听见萧篡这样说,只好转身离开。
他已经用尽各种办法,始终没办法见到燕枝,现在……
就只能让燕枝自求多福了。
而此时,燕枝坐在卧房榻上,皱着小脸,实在疑惑。
楚鱼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奶油泡芙太贵了”?
陛下是从哪里拿出奶油泡芙的?是买来的吗?
楚鱼知道奶油泡芙,可他之前也不说,从哪里可以买到。
还有,什么叫做“我们之前见过的”?
陛下和楚鱼之前见过吗?
他跟在陛下身边十年,若是他们见过,他不会不知道。
为什么楚鱼说话这么奇怪?
他们在对什么谜语?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
没等燕枝想明白这一点,紧跟着,又有亲卫过来回禀。
“回陛下——”
燕枝再次打起精神,朝外面看去。
“马匹船只都已备好,随时可以启程。”
“这是城里回春堂的大夫,随时可以为燕枝公子看诊。”
“消息已经发往都城,想来不日后,卞大人便能收到,着手准备。”
萧篡微微颔首:“嗯。”
亲卫最后抱了一下拳,俯身告退。
萧篡披着衣裳,转身回房。
燕枝被吓了一跳,犹豫片刻,下意识躲回墙角,闭上眼睛。
他……他不想面对陛下。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陛下。
他怕陛下又骂他,怕陛下又欺负他,怕陛下又逼他吃泡芙。
他不想,他……
燕枝紧紧地闭着眼睛。
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萧篡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从门外到榻边。
最后,脚步声在他面前停下。
萧篡似乎瞧了他一会儿,最后伸出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
“等你醒了,吃点早饭,让大夫诊个脉。要是没事,我们就回去。”
萧篡说完这话,就在榻上坐下。
他像是知道燕枝已经醒了,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看过的那件皇后婚服,其实就是你的。朕不让你穿,你还真不穿。”
——分明是陛下自己疾言厉色,不许他偷穿的。
燕枝低着头,在心里小声回答。
“你是不是以为,朕要立其他人为后,所以才跑的?”
——才不是,不管陛下要立谁做皇后,他都会跑的。
“朕那时表现得这样明显,给你写了诏书,给你做了衣裳,还让你守着衣裳,你就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分明是陛下自己说的,他的家世、容貌都是下下等,他不配。
萧篡抬眼,瞧着燕枝躲在墙角,脸颊肉一动一动的模样,跟小松鼠似的,似乎确定了什么。
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似是终于下定决心,向他坦白。
——“朕已经传信给卞英,叫他筹备立后大典,你回去就能当皇后。”
——“我不要。”
萧篡难得坦率,燕枝也不再装睡,抬起头,认真对他说。
可萧篡就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道——
“这回立后,都按你的心意来,你要往宫里挂红绸,还是白绸,全都随你。”
“回去路上,你也要多看看书,朕让他们买两卷书回来,朕亲自教你,争取早日把你的才学提上去。”
“你这身子确实也太弱,让大夫一路跟着,给你开点补药吃吃,朕也带着你扎马步,武功也能提上去。”
燕枝抿了抿唇角,再次开了口:“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