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燕出逃后(31)
本来就蠢,再烧下去,烧坏了脑子,就更蠢了,更分不清人了。
萧篡宽宏大量,他不跟燕枝这个笨蛋计较。
他不跟他计较。
萧篡扶起燕枝,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他腾出手来,打开药盒,从里面掰出一片白色药片,攥在手里,又拧开药水,倒出一瓶盖的棕色黏稠药水。
他胡乱用衣袖擦去燕枝脸上的泪,捏开他的嘴,把药片塞进去,又把药水倒进去。
或许是味道太奇怪,东西刚塞进燕枝嘴里,燕枝就别过头去,作势要吐出来。
萧篡丢开东西,用力捂住他的嘴,把他抓回来。
他下意识厉声呵斥:“咽下去!你敢吐出来,朕就把你……”
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萧篡没再说下去。
就在他怔愣的片刻,燕枝推开他的手,“哇”的一声,把嘴里的药全都吐了出来。
因为萧篡还扶着他的脑袋,所以他就吐在萧篡身上。
“燕、枝——”
萧篡咬牙切齿地喊了他一声,再次拿起搁在一边的药片和药水。
“你不吃这个,就让太医进来给你看病,他们开的药,比这个还苦。”
萧篡又掰下一片药片、倒出一瓶盖的药水,捏开他的嘴。
“那几个太医也是庸医,吃了几日的药也不见好,反倒让你越吃越傻。”
“朕给你换了好药,你还不识货。”
“吃!”
这一回,一把东西塞进去,萧篡就捂住了燕枝的嘴,不准他再吐。
燕枝也乖乖地把药咽了下去,闭上眼睛,安静睡去。
萧篡抱着他坐了一会儿,见他确实睡熟了,才把他放在榻上,给他盖上被子。
萧篡就站在榻边,换下被燕枝弄脏的单衣。
就在他换好衣裳,准备上榻,搂着燕枝睡一会儿的时候,燕枝忽然扭过头——
“呕!”
燕枝又吐了,依旧准准地吐在他身上。
不知道他把吞下去的药片药水藏在哪里,就这样顺顺当当地吐了出来。
萧篡恼怒,下意识拽住他的衣领,把他拽到自己面前:“蠢货,你故意的?”
可是燕枝依旧闭着眼睛,脸色潮红,一动不动。
他好像……只是不喜欢这些药的味道。
他不喜欢,仅此而已。
萧篡盯着他的脸,瞧了半晌,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他第三次换上干净衣裳,抱起燕枝。
十来个宫人就在殿外廊下守候。
忽然,正殿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陛下抱着昏迷的燕枝公子,站在门槛里。
殿外阴云遮蔽日光,陛下站在殿中阴影里,看不清面容。
他似是终于妥协,垂下眼睛,低声吩咐:“叫太医回来。”
事到如今,他终于不得不承认——
他治不了燕枝。
坐拥系统商城,自诩无所不能的他,现在治不了燕枝,也制不住燕枝。
*
太极殿里,灯火通明。
才入秋不久,殿里就烧起地龙,点了好几个炭盆,熏得殿中温暖如春。
宫人将燕枝弄脏的被褥卷起来,抱下去,换上干净的。
萧篡用虎皮毯子裹着燕枝,抱着他坐在榻上。
燕枝尚在昏睡,只从毯子里露出半张惨白的小脸,还有一小截素白的手腕。
几个太医又被喊了回来。
资历最深的老太医,正跪在榻前,为燕枝诊脉。
其余几个太医,因为资历尚浅,在后面等候。
萧篡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把下巴搁在燕枝的肩膀上,隔着虎皮,贴着他的脸颊。
像一头闭眼假寐的猛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暴起。
一刻钟后,老太医收回手,试探着喊了一声:“回陛下……”
“嗯。”萧篡抬眼,眼神依旧锐利,“如何?”
老太医斟酌着回禀:“燕枝公子前阵子随行秋狩,舟车劳顿,水土不服,加上天气转凉,受了风,这才染上风寒。”
萧篡反问:“不是都喝了好几日的药?”
“是,燕枝公子喝了几日的药,应当是快好了。可今日……”老太医欲言又止,“燕枝公子受了惊吓,又……”
“又如何?”萧篡皱眉,神色不耐,“别废话。”
老太医换了种说法:“燕枝公子大病初愈,本不该行剧烈的房事,更别提还是接连……”
“胡说八道!”
不等听完,萧篡就打断了他的话。
“榻上都是朕出力,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老太医哽住。
萧篡不欲纠缠这些事情,只道:“开点药。要他吃了不会吐的。”
“是。”
别无他法,几个太医只好商议着,按照寻常治风寒的方子,再添一些滋补的药材,给燕枝开了药,让宫人抓药来煎。
他们还配了一瓶消肿化瘀的外伤伤药,奉给陛下,请陛下为燕枝公子涂抹。
燕枝公子的手腕尚且磨破了皮,其余地方,想来更加严重。
不多时,宫人便捧着托盘,将煎好的汤药送了上来。
“陛下,药好了,奴等服侍燕枝公子……”
“朕来。”
萧篡双臂拢着燕枝,抬手端起汤药,用勺子搅了搅。
热气升腾而起,苦药的气味也跟着弥漫开来。
萧篡瞧着乌漆嘛黑的汤药,冷声问:“让你们多煎几碗,可煎好了?”
“奴等多煎了三碗汤药,都在炉子上煨着。”
“嗯。”
萧篡垂眼,亲自舀起一勺汤药,轻轻吹了吹,自己先抿了一口,觉着不烫了,才送到燕枝嘴边。
他想,三碗可不太够。
燕枝吃了药就吐,吃了药就吐,就他这种漱口的喝法,也不知道究竟要多少碗才够。
他也是娇气,好好的药片药水不要,非要喝一大碗的苦药。
萧篡用瓷勺撬开燕枝的嘴,慢慢地把汤药送进去。
一开始,燕枝还喝得顺顺利利的。
可就在一勺即将喂完的时候,燕枝被汤药呛到,马上就蜷着身子,咳嗽起来。
萧篡猛地丢开药碗,给他拍背:“怎么就这么……不就喝点药?怎么就这么麻烦?”
药碗砸在托盘里,不慎倒了,汤药滴滴答答淌下来,宫人连忙把东西端出去,换了一碗新的过来。
“陛下……”
萧篡再次端起药碗,低头看向燕枝。
燕枝缓过来,又靠在他怀里睡过去了。
他听不见萧篡说话,所以惯用的威胁手段,对他没用。
他打定主意不吃药,不论是药汤还是药片,对他也没用。
他……
他就是这样一只又犟又娇气的小狗,让人拿他没办法。
萧篡沉默片刻,最后对宫人太医道:“尔等退下。”
众人对视一眼,再次离开:“是。”
内殿里,只剩下萧篡和燕枝两个人。
萧篡端起药碗,自己先喝了一口。
确实难喝,又腥又臭,还混着细细的药渣。
难怪燕枝每回喝,都皱着脸。
早知道,应该早点儿从商城换西药给他吃的。
早知道,不该断了他的泡芙和奶糖,应该等他病好了,再断掉的。
早知道,就不该让他去宫门口迎接选秀中人。
早知道……把他锁在太极殿里,就不会有今日这么多事情了。
萧篡将一口汤药含在口中,然后放下碗,双手捧起燕枝的脸,用拇指拨开他的唇瓣,把汤药一点一点哺给他。
唇齿相接的时候,燕枝不自觉颤了一下,随后被萧纂捧着脸,按得更紧。
他们之间,终于不再是野兽一般的撕咬与亲吻。
而是温柔轻缓的舔舐与哺喂。
可之前撕咬出来的伤口还在,温热的汤药从燕枝唇角的伤口上淌过,疼得他又发起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