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阴鸷昏君的病弱小伴读(21)
但不得不承认,沈雪枫这种笨拙的引诱起到了效果,即便没有那个皇位,他也很想让姬长燃从那个众星捧月的位置跌落下来。
沈雪枫是真的有些醉了,放在平时他断不敢这么说话:“殿下,是人都会有肖想的东西的,既然这个东西是稀缺资源,那必然能者先得,在我看来殿下就是最强的,完全有资格一争——”
姬焐将那杯热茶放到他面前,虽觉得沈雪枫那句‘稀缺资源’有些陌生,却不难理解。
“雪枫醉了,喝点茶?”
沈雪枫懵懂地盯着茶杯,面色酡红,唇瓣湿漉漉的,十分诱人采撷。
他的话一开口就刹不住车,仍执着于灌输夺权思想:“而且,好多皇子都怕失去自己本来的地位荣耀,所以不敢争不敢抢,依我看,殿下在这方面条件就是最好的。”
最好的?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姬焐这么说。
“那依雪枫看,好在何处呢?”姬焐故作虚心受教的样子。
沈雪枫绞尽脑汁道:“嗯……正因为殿下不怕失去任何东西,所以才能济河焚舟,孤注一掷!这正是巨大的优势啊殿下。”
姬焐没说什么,只是似笑非笑:“雪枫,你真的醉了。”
他作势上前要扶起少年,可醉后的沈雪枫早就忘了谨慎二字怎么写,当下便捂住喉结连连后退:“别,别动手!”
姬焐薄唇的弧度降下来:“我不会伤害你。”
“不要,”沈雪枫满脸不信,他扶着软垫站起身,水汪汪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姬焐,“我害怕你。”
只这四个字,便叫姬焐稍微好起来的心情跌入深渊谷底。
沉默良久,他没再等沈雪枫的回答,而是退后几步倚在屏风处,幽幽地说:“我现在远了些,还怕吗?”
沈雪枫摇了摇头。
两人沿着楼梯出了酒楼,姬焐撑起那把伞,见沈雪枫还想躲,便伸手想拉住他。
沈雪枫见他抬起手,便再也不敢动了,直接闭上眼彷佛在等待什么惩罚一般,鸦羽般乌黑的长睫在眼睑颤抖着,看上去分外可怜。
真是打不得骂不得,娇生惯养,又要小心仔细照顾着。
姬焐克制着自己一把将人掳过来的冲动,道:“我只为你撑伞。”
沈雪枫这才迟疑地点点头。
两人在河畔散步,恰好这时沈雨槐命沈府的人来接沈雪枫,姬焐看他走路摇摇晃晃的,便一路送他上了马车。
分别前,姬焐将那把伞收起,交还给他。
沈雪枫攥着伞,见姬焐整个人淋在雨中仍要目送自己离开,心一软,就想再借一把伞给他。
可是……他今天分明要故意吓自己。
或许是醉了,又或许是起了些小性子,沈雪枫突然有些气闷,他将伞放下,扯下车帘,唤道:“白桦,我们走吧。”
连再见也没有同姬焐讲。
这不寻常的反应,姬焐自然一清二楚,他只是用沉默的、炙热的目光盯着那辆马车离开,双手缓缓握紧。
暮色四合。
坡骊山上,还是那处隐蔽的西陵寺。
雨才停,入夜正是凉爽的时候,池卿悠闲地躺在后院的吊椅中,身旁一俊朗的僧人正低眉顺眼地给他喂剥好的葡萄。
“世子今日出去踏青可有收获?”
“自然有了,尹岚那一副蠢相,一整天都黏在我身后,跟屁虫似的,”池卿撇撇嘴,“不过我今日甩开他跟踪了大姬的长公主,她倒细心,身边跟了不少影卫。”
僧人微笑,只耐心地给他剥葡萄吃。
池卿吐出几个籽,懊恼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齐国?每天待在这个破地方真没意思。”
“世子莫急,总会有那一天的。”
池卿还要再说什么,忽听前殿传来异动,只见姬焐面色阴沉沉地走来。
路过庭院时连半个眼神都未分给池卿,他身上的衣衫半干半湿,显然是淋了雨,几缕墨发贴在鬓角与下颌,更显轮廓昳丽,薄唇绯红。
“我说姬……”
“嘭”的一声,姬焐直接关上门,对池卿更是一个字都欠奉。
池卿睁大眼睛:“他、他竟然这么生气?”
很快,那扇门内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瓷瓶倒地碎裂,姬焐满面阴霾地走来走去,双手举起一张木椅便对着墙面狠狠砸去。
那木椅劈里啪啦碎成一根根木条,混着烟尘无力地四散在他脚边。
院落里,池卿思考了一会儿,忽然微笑起来。
僧人又将一颗葡萄递到嘴边,他张开嘴用舌尖卷进去,拍了拍僧人的肩笑道:“真是有意思,沈雪枫竟能让他动这么大肝火,不就是没怎么搭理他吗,至于这样?”
第20章
春分将至,皇都晴雨多变,雨水渐丰。
这是个好兆头,有道是夜来春雨深一犁,破晓径去耕南陂。据山南西、河北、河东三道上书,今岁各地农忙井然有序,并未生灾。
而这本来就有了水患的江南道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流民四窜,饿殍遍地,一副奄奄一息之景。
今日早朝干封帝又发了火,厚厚一份奏摺直接打歪了江南道监察御史秦羿的獬豸冠。
“那赈灾的银子就在眼皮子底下丢了大半!秦御史,若真如你所言,难不成几个流民匪寇便能拦截朝廷的官银?!”
文武百官纷纷低头屏息,秦羿二话不说直接下跪,委屈得痛哭流涕:“臣所言句句属实,陛下不信臣,臣愿以死明志!”
说罢,他扶正头上的冠帽,还未站起便盯准了不远处的红漆柱。
就在这时,一只手啪地拦住他的脑袋,秦羿抬头一看,就见尚书令江宿柳居高临下地对他微笑。
“秦御史,寻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命只有一条,还望秦大人珍惜。”
他是唯一一个还能在朝堂上笑出来的人,单手将秦羿从地上拽起,又将那散乱的奏摺拾起,慢条斯理地折好,递给御前的内侍。
干封帝面沉如水,眉目冷戾,见状心绪稍稍平复下来:“长公主,秦御史,尚书令三人留下,其余退朝。”
朝中官员顿时如蒙大赦,很快,大殿上便仅剩几人。
“江南水患一事,江爱卿有何见解?”
江宿柳神色惋惜:“此事背后定有人推波助澜,看来先前同陛下所说的打算只能暂时搁置。”
一旁的姬映秋听了这话,微微蹙眉,不由睨了江宿柳一眼,似是在询问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打算。
这时干封帝又问:“秋儿,若是让你随秦御史一同前往江南道赈灾,你可愿意?”
此前还从未有长公主远派地方解决事端的先例,不过姬映秋何其聪明,稍加思索便明白过来事情的原委,俯首道:“既然父皇寻不到合适的人,儿臣愿意前往,只是……”
“只是什么?”
“父皇也知道儿臣不会武功,”姬映秋貌美的脸上怯怯的,“再者江南道原先也不归儿臣管,个中细节,儿臣恐怕不清楚。”
干封帝:“你只需去即可,有什么不懂的问秦御史,朕会派人好好保护你,若你还不满意,朝中近期无职的武将你随意挑几个便是。”
姬映秋垂首,唇角微微勾起:“多谢父皇。”
干封帝就像甩烫手山芋似的,吩咐完就匆匆回了御书房。步出太极殿时,秦羿长舒一口气,简单对江宿柳道了谢便一溜烟地跑了。
人少了,姬映秋才冷笑:“真不知江大人给父皇吹了什么耳旁风,这次硬要从我们兄弟姐妹里挑一个去江南。”
江宿柳却说:“陛下只是想锻炼几位殿下罢了,眼下水患事态严重,其余人无法应付。”
尤其是此前已命两位朝
廷命官前去赈灾,效果都不理想,而江南道又是大姬最为富庶的地方之一,年年都是交税大户,断不可敷衍了事,眼下民心惶惶,都盼着朝廷能派出个真正有话语权的定心丸。
可见这件事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引皇室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