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阴鸷昏君的病弱小伴读(32)
沈雪枫一进来便怂了,但那石梯只堪堪够一人通行,他不能再与姬焐并肩行走,眼下又怕得要死,只得斗胆拢住姬焐的小臂,藏宝似地悄悄收进自己的怀里。
拉手肯定是不敢拉的,他怕姬焐厌恶这种举动。
两人一前一后迈下楼梯,姬焐的长靴踏在青石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步履的回音传得极远,虽瞧不大清楚眼前的境况,依稀却感觉到这是一处狭长的甬道。
这里的气味实在过于难闻,扬尘漂浮在空气中,呛得沈雪枫不由自主抵唇咳嗽起来:“咳咳咳--”
他一咳,远方便传来同样的回音,听上去颇为空灵。
“殿下,”沈雪枫抚上胸腔,不断给自己顺气,“这里究竟通往什么地方啊?”
姬焐说:“要去了才知道。”
顺着甬道走到尽头,周围的景象又赫然清晰了许多,只见两侧的石壁上分别嵌着几盏长明灯,烛火微渺,却不会熄灭。
姬焐的视线落在那微微晃动的火苗之上,又无声地敛回目光。
再向前走,地面的青石砖逐渐显现出一片片的洇湿,很快,地上积水越来越多,石砖碎裂,缝隙中生长出湿滑的藓类。
这条路的尽头,联通一处巨大的殿堂。
这座看上去已经废弃的大殿已被水浸泡许久,生长着裂缝的石柱分立在东西南北四方位聊作支撑,大殿中央四四方方地排列着一个又一个水晶器皿,每一个器皿里都放着一个长条状物。
汩汩流水顺着两人行走的方向流淌,沈雪枫好奇地蹚着水凑上去看,只看了一眼便僵在原地。
原来那些根本不是什么器皿,而是以水晶棺椁做成器皿的样子,里面躺着一具具尸体,远远瞧上去尸身保存程度十分完好,看着怪瘮人。
沈雪枫看得头皮发麻,连连退后躲到姬焐后面,用气音小声说:“殿下,我们好像擅自闯入了别人的墓地。”
“究竟是不是墓地尚不清楚,”姬焐眯起眼睛,“这里并未按照陵墓的要求铸造。”
语毕,他好像丝毫不害怕似的,越过潭水迳自向着棺椁移去。
沈雪枫不敢落单,紧紧跟在他身后,双手捂住眼睛,吃力地挪动着步子。
离近了,他紧闭双眼,静静等待姬焐发话,可等了好久都没听见对方说什么。
大约过了一刻的时间,沈雪枫悄悄睁开眼睛,只见姬焐略微俯下身,颇有兴趣地盯着一具透明水晶棺椁打量。
尸体有什么好看的,不也是长了两只眼睛一只嘴……
话虽如此,他还是凑到姬焐身边,顺着他的目光一起往下看。
椁在外棺在内,层层叠叠地保护着尸体,但这水晶棺的玄妙之处便在于不管隔了多少层,依旧能清晰地看清楚尸体的全貌。
沈雪枫眯着眼打量,待看到尸体的脸时,眼睛不自觉微微睁大。
“殿下,这人是——”
这副水晶棺内躺着一具男童尸身,年纪大约十一二岁上下,身着四爪绣纹蟒袍,身体略显脱水,但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能一直抱持尸首不腐。
这孩童的面容安静平和彷佛沉睡一般,最叫人吃惊的是他的样貌竟然与姬焐有几分神似。
难不成这人是姬焐的亲戚?
不知哪来凉风一吹,沈雪枫只觉得背后一凉。
姬焐与他对视一眼,慢条斯理地道:“若这棺材里的尸体不是着人假扮的,此人正是我的皇兄。”
“皇、皇兄?”
那不就是二皇子,竟然是这么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
沈雪枫感觉有些神奇:“竟有如此巧合,叫我们能无意间发现殿下兄长的墓,可是,殿下的兄长为何会葬在此处?”
这么一看,称不上水葬也称不上土葬,实在奇怪。
姬焐没有答话。
沈雪枫兀自回想一番,发觉自己确实从未听说过这个人,逢年过节前朝后宫也对这个二皇子绝口不提。
“况且,二皇子的棺椁难道不应该随俗葬入久峻山的皇陵吗?还如此不修边幅地摆在大殿中央,棺内连个随葬品都没有。”属实是有点寒碜。
姬焐捕捉到一个字眼:“久峻山?”
“自然是久峻山,那里的陵墓可是我爹亲自督工修筑的,里面的机关十分精巧,私下里我也偷偷参与设计了一部分!”提起这件事,沈雪枫杏眼亮晶晶的,瞧上去颇为洋洋得意。
“那真是可惜了,”话是这么说,姬焐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丝毫惋惜之意,“姬氏正统的血脉并未葬在久峻山。”
沈雪枫愣住了:“可那本就是为了皇室修筑的陵墓,若是不葬在久峻山还要葬在哪里?”
这个问题若是放在从前,姬焐定然不会知晓,可是现在——
“应当就在此处,琗华山一处不知名的山谷地底。”
“依殿下的意思,难不成这些棺材里躺着的都是皇室的人?”沈雪枫思忖,“这样摆在殿中,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
虽说琗华山地形复杂,易进难出,将人葬在这里确实比较难找,但也不至于将墓室修建得如此简易。
“雪枫若是不信,看看便是,”姬焐随意地说,“姬氏一脉一向有阴阳两处皇陵,但只有一处是真的,这已是皇室算不得多秘密的秘辛。”
眼下唯有一种可能:他们两人无意间发现了这处隐秘的阴陵。
沈雪枫打量起周围,排列整齐的棺椁内,每一具尸体都穿着象征真龙天子的龙袍,好像真能与姬焐所说的对得上。
“所以,殿下的爷爷、爷爷的爷爷、爷爷的太爷爷,都在这里?”
姬焐:“……是。”
沈雪枫又纠结道:“既然这里的确如殿下所说是一处皇陵,那我一个外人知道了是不是不太好啊。”
话音刚落,姬焐勾唇,阴恻恻地说:“雪枫果然聪慧,未经允许擅自进入这里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
沈雪枫眼皮跳了跳,就听见姬焐接着懒洋洋地说:“不过,我与雪枫一样,都算是擅闯禁地的人。”
他说到这,微微一顿,笑道:“所以我们可能会一起死。”
要不要这么惊悚。
沈雪枫攥紧袖口,连忙转移话题:“哈哈,哈哈,殿下真是说笑了,殿下明明是皇室血统,自家人入自家人的陵墓,怎么能算擅闯?”
姬焐继续道:“那建在久峻山的阳陵自然不必如此忌讳,可阴陵不同。”
“哦?”沈雪枫被勾起好奇心,不由凑近悄声问,“殿下偷偷告诉我,究竟哪里不同?”
潮湿阴暗的环境里,少年身上仍散发著淡淡的广藿香,若有似无。
姬焐俯身到他耳边,一字一句道:“自然只有储君才有资格入阴陵,其余人,杀无赦。”
沈雪枫先是心中一惊,随即慢慢放下心来。
那这不是歪打正着吗?
姬焐分明就是未来储君,他现在提前先来逛两圈熟悉熟悉地形又怎么了,自己逛一逛自己未来要躺下的陵,听上去非常合理。
转念又一想,不对啊。
按理说这么重要的剧情,他应该会记住才是,可印象中自己分明记得琗华山一行主要都是姬长燃的桥段,姬焐此时应当还在蛰伏发育,远不到四处抛头露面的时候。
他摸了摸心脏的位置,心道,还是应当小心为上。
嘀嗒,嘀嗒。
两滴水落入潭中,闷进水面里,发出清响。
古井无波一般的潭水倏然流动起来,仿若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游移。
不知是不是在地底待久了,沈雪枫只觉浑身上下寒气森森的,所幸姬焐也并未对这些躺在棺材里的死人感兴趣,他小心翼翼地拽住姬焐的袖口:“殿下,我们还是快些找路出去好了。”
既然这墓室里有活水,能燃长明灯,就说明一定会有出路的吧。
他率先提起沾了水的下裳,深一脚浅一角地越过浅浅的寒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