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阴鸷昏君的病弱小伴读(52)
天色渐晚,暮色四合。
此时此刻,远在岭南边陲的蒴淮县府仍是一副荒凉破败的景象。
干瘦的中年男子提着灯敲了敲腐朽脆弱的门窗,对着屋中灯烛映出的人影阴阳怪气地道:“县令大人,该下值了,今日又忙到这么晚,大人还是早些回家歇息为妙。”
良久,房中才传来一声淡淡的回应:“多谢提醒,本县知道了。”
中年男子对着紧闭的门窗翻了个白眼,边走边低语:“朝廷派来的也不过是个软柿子,才上任两天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知这次这个毛头小子能坚持多久。”
等到男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屋中的人影才开始移动。
房内,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扔掉头上的官帽,气急败坏地走来走去。
“妈的烦死我了,早知道不答应姬焐了!啊啊啊啊!”
青年越想越气,走到桌前书信一封,又返回户牖边,对着天空吹了一个奇怪的口哨。
空中没有任何回应。
“我的苍鹰怎地不听使唤了,自从我来了这个鬼地方便是这样,如今人生地不熟的,我要怎么联系姬焐?”
月影重重,照出青年的模样,赫然是南诏小王子尹岚的脸。
他不过才来蒴淮三日,已是面黄肌瘦,身形瘦削,一派萎靡的模样。
尹岚后悔不迭地仰天长叹:“姬焐,你快来救救我!”
第42章
回应他的只有满室寂静。
尹岚重新摊开那张叠起来的字条,上面记着他每日巡县观察到的情况。
蒴淮应当是个偏僻荒凉的废县,若他记得没错,还留在县中的百姓应当都是些老弱病残,其中以男人居多,女人少之又少。
这座小县沿海,村民以打渔为生,尹岚刚刚赶来时连城墙的门都敲不开,硬是在城外耗了三四日才被县主簿命人放了进来。
他自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轻视,当即拿着姬焐给的玉令,揪住主簿大吵一架。
谁知县主簿仍旧很不配合,满是轻蔑地说:“大人,本县就是一个朝廷放弃了的边陲小城,皇都来的县爷我可伺候不起,您若不满意就早早回您的皇都!”
尹岚听了这话,从袖中掏出一把弯刀,当着县主簿的面一刀扎入县府大门,冷森森地笑:“本县还偏就不走了,回去告诉你那些不知礼数的乡下同僚,明日上任,谁不来我便砍谁的脑袋。”
那县主簿被他吓了一跳,暗骂几句后趔趄着走开了。
放眼望去,小城内满是破旧凋敝的木屋,路边杂草位及人腰,阡陌无人打扫,脏污的纸钱与镂着喜字的红纸碎屑到处都是。
尹岚在城中唯一一家客栈凑合著住下,第二日去赴任,只稀稀疏疏来了七八个人,大都还是从八品的五曹,摆明了一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这里的县官大都唯那从未露面的县丞马首是瞻,尤其是那个趾高气扬的县主簿。
他在这里逗留两日,发觉此地人少不说,距周边小城颇远,便是来上值也没有什么公务需要处理。
尹岚险些以为自己被姬焐耍了,否则如此穷山恶水之地,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让他一个南诏王子顶替姬焐上任?
当天半夜,他悄悄走到客栈后某条不知名的巷子,打算唤苍鹰传信南诏,可那熟悉的哨子无论怎样吹都唤不来自己的爱宠。
尹岚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对劲。
他以为是召唤方式不对,于是走到大街上重新吹了一遍,此时月明星稀,万籁俱寂,想像中的那道影子还是没在天空中出现。
“奇怪,我的阿隼怎么不听使唤了?”
尹岚不信邪地又吹了几遍,就在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突兀的嗓音。
“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可是四更天,天还不亮,大街上漆黑安静得可怕,尹岚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他飞快从袖中摸出一把毒粉来,对着身后便洒了出去!
南诏惯会用毒,此番他离开王宫,身上也多多少少备了些用作防身。
可是那阴暗浓霭的毒物中,对面那人却像是丝毫未受影响似的,提着一盏昏黄的小灯,那灯火将他的影子拉得细瘦纤长。
尹岚定睛一看,原来是客栈掌柜。
他忍不住松了口气,转而捂住心口镇定地道:“这么晚了,掌柜怎么还不睡?”
那掌柜的佝偻着身子,瞧上去年事已高,一双混浊的双眼透着浓浓的审视,喉间咕噜着滚出一句话:“若是无事,半夜不要在街上乱走,这里不比皇都安全。”
尹岚还是头一次见有人不受自己的毒粉影响,当下头皮发麻,只道:“我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
他在掌柜复杂的视线中飞速赶回客栈,一夜未眠。
如今他待在这个鬼地方已有三日,吃不好睡不好,还无法与自己的族人联系,只得每日祈祷姬焐快快出现,让他别再在这里备受折磨。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饶州城。
沈雪枫在纪府的花园中坐了好一会儿,左思右想一番,终于让他想到一个不错的法子,便兴冲冲打算去找姬焐商量。
然而他还没走到姬焐的寝屋,便见府中管事像做贼一样敲了敲姬焐的房门,随后溜了进去。
后室中传来若有似无的水流声。
管事站在屏风后,远远地对正在沐浴中的姬焐道:“家主,不知那府中新来的小公子要如何安置?”
浴池中的姬焐双目闭阖:“不必安排他的房间,晚些我自会送他回府。”
听到这句话,管事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看来家主也知道自己看上的人非同小可,断不是那种可以随意留宿的轻浮男子。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主动提醒道:“恕奴多嘴一句,这位小公子是沈家人,家主若是想与他……还是要从长计议。”
室中安静得让人窒息。
半晌,姬焐问:“我若是想与他什么?”
唉,怎么还敢问,这让人家一张老脸往哪儿搁呀。管事的头垂得更低:“小公子既然是家主的人,难不成家主还不打算给小公子一个名分吗?奴说的正是此事。”
“……”浴池那边没了动静。
就在管事困惑之时,只听姬焐道:“你出去,让他进来。”
“是。”
管事推开房门,一眼便瞧见沈雪枫双手背后正在庭院中走来走去,两人一对视,他便立刻凑上来说:“怎么样,殿……纪湍哥哥洗完了吗?我有事与他相商。”
管事毕恭毕敬地为他打开门:“沈公子,家主正要唤你进去服侍。”
沈雪枫指了指自己:“服侍……我服侍?”
“正是,”管事又嘱咐道,“您快去吧,家主喜欢沐浴后穿得宽松些,一会儿您直接拿架子上那套月白色的就好。”
语毕,他蔫蔫地离开了。
沈雪枫还想再叫住他,那人却一溜烟地没影了,他只好走入姬焐寝室中,将门关合,犹豫地站在原地。
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水汽,里面混着一阵好闻的清香。
姬焐正在洗澡,若是现在过去会不会不太合适?
他有些进退两难,这时不远处传来姬焐朦胧的声音:“雪枫。”
“啊是我,来了来了。”沈雪枫下意识答应,随后想起管事说的‘服侍’两字,顺手抄起衣架上的衣服,匆匆向里走。
穿过里屋,那水流声愈发清晰,两人几年前在琗华山怎么也算是出生入死过了,却还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裸裎相对过。
说相对也不大合适,是姬焐单方面的……
沈雪枫越想越歪,他将换洗的衣物放在一旁,摇了摇脑袋,把脑海里的想法全都甩出去,随后对着那扇屏风道:“殿下,我、我要进去了!”
甫一踏入,便见姬焐正坐在池中背对着他,室中雾气蒙蒙,他那绸缎般的墨发披散着,遮住肌理紧实流畅的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