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将军解战袍(49)
宗策下意识伸手扶住。
“陛下!?”
殷祝呼出一口滚烫的气息,瞳孔涣散,四肢都在轻微地打着颤。
宗策这才发现他的体温高得惊人。
再一摸,袍子底下的衣服居然还是湿的。
难不成,他在城墙上等了自己一晚上?
宗策的心脏跳快了一拍,立刻把人抱起来,疾步朝战马的方向走去,语气急促地命令道:
“军医,随本将一起回府!”
第31章
殷祝的脑子乱糟糟的。
他坚持了一晚上,撑到了宗策回城,中途倒也没觉得有多冷,只是吊着的那口气在看到他干爹全乎着出现在眼前时,终于彻底泄了下来。
然后他就晕了。
耳边有许多人在嗡嗡地说话,很吵。
殷祝很烦他们,想要让他们安静点儿,却费了半天力气都睁不开眼睛。
身子很热,很重,像是裹了厚厚一层棉被的冰棒,里面的芯子却是冰冷的。
殷祝只记得,那个拥着他的怀抱一直是温暖的。
后来他感觉到有人在唤他的名字,又给他喂了些水,是甜的。
殷祝艰难地吞咽着。
蜜水下肚,他终于有力气睁开眼睛,但刚睁眼就觉得天旋地转,他干呕了两声,待看到在床边等待的几人时,陡然变了脸色。
“滚,滚出去!”
他死死地瞪着昨晚那群黑衣人,视线拼命四下寻找着他干爹的身影——宗策呢?宗策在哪儿?
这些人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说还有其他同伙在城主府里?
见有人要上前来抓他,殷祝立刻想要逃跑,但却被他的同伙给拦住了,那人力气大得惊人,死死将他抱在怀里,任他又捶又打,却丝毫动弹不得。
“陛下,陛下!”
宗策看着怀中惊厥着胡言乱语的殷祝,猛地抬头:“怎么回事?”
因为发烧的原因,殷祝挣扎的幅度其实远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大,在外人看来,他只是在宗策怀里扑腾了两下,然后含糊地说了些胡话而已。
但那军医就比较倒霉了。
他刚才正要给殷祝把脉,结果反手就被扇了一巴掌。
军医摸了摸脸颊:“估计是烧得不轻,都出现幻觉了,得赶紧扎针才行。”
但他尝试了几次,因为殷祝老是扭来扭去不让他碰,针尖根本对不准穴位。
“这……”
军医为难地看向宗策。
换做别人他也就算了,但这是陛下,一不能出什么闪失,二也不能硬来,这可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宗策拍板做了决定:“拿绳子来,先把他绑上。”
殷祝一看到他们要来绑自己,挣扎得更厉害了,嘴里不停叫着:“我要去找我干爹,你们把我干爹弄哪儿去了……”
孔鳞插嘴问道:“陛下的干爹是谁?”
“不知道。”宗策面沉如水,动作飞快地把殷祝的手脚分别捆上,因为担心他伤到自己,还手腕脚踝处小心垫上了厚厚的帕子。
殷祝对他怒目而视,那冰冷憎恶的眼神看得宗策心脏一紧,下意识伸出手,遮挡住了那双通红的眼睛。
“别这样看着我,陛下。”他哑声道。
殷祝不搭理,张嘴啊呜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可惜生病没什么力气,虎牙连宗策的皮肤都咬不破,像是一只逞凶的奶狗。
宗策垂眸,怕殷祝伤到自己,干脆就任他这么咬着。
殷祝咬了一会儿发现根本没有作用,这黑衣人手上全是茧子,皮厚骨头硬,被他咬了半天,甚至还有闲心用指尖抹去他下巴上的涎水,虽然殷祝觉得他的动作更像是在挠小狗下巴。
岂有此理!
殷祝悲愤地想,果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他干爹不在,这帮混蛋就这么戏弄自己,给他等着!他迟早要报复回来!
“好了。”
军医提心吊胆地扎完最后一针,长吁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虚汗,“接下来只要等退烧就好。”
宗策:“只是受凉发热吗?确定没有别的问题?”
军医疑惑:“还有什么问题?”
宗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叫军医和孔鳞都出去等着,除非有特别重要的大事再来找他汇报。
殷祝听到黑衣人同伙离去的脚步声,虽然脑袋昏昏沉沉,浑身无力,但还是告诫自己:这是个好机会。
这黑衣人不可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等下只要他也走了,他就可以想办法逃之夭夭……
宗策摸了摸殷祝汗湿的额头,用帕子给他擦了擦脸和脖颈降温,又把人团吧团吧,塞进了被窝里。
然后自己也躺在了旁边,闭目养神。
殷祝:“…………”
这混蛋怎么还不走!?
他悄咪咪地睁开一只眼睛,还没等看清,就被宗策用叠好的毛巾盖住了上半张脸。
“睡觉。”他说。
殷祝呼出一口热气,恍惚想道,这人的声音,好像他干爹啊。
难不成,这帮人还打算李代桃僵?
他乌七八糟的大脑里突然灵光一闪,冒出了一个恐怖的念头,殷祝立马无法淡定了,尽管浑身酸痛,他仍挣扎着要爬起来,毛毛虫式蠕动着逃跑。
宗策皱了皱眉,单手轻松把人按回了床上。
“乖一些,”他说,“生病了,就不要折腾了。”
殷祝反复挣扎了几次都被镇压,手脚被捆,眼睛被蒙,还有一个他怎么也打不过的黑衣人在旁边盯梢,言辞之间毫无顾忌之意,仿佛城主府已经成了他们的天下。
他干爹到底被他们怎么了?
宗策的身体倏忽僵硬。
他低头凝视着倒在凌乱床榻上的殷祝,方才的一通乱动,青年的衣摆已经撩到了胸口处,露出纤瘦苍白的一截腰肢。
起伏的胸膛上若隐若现的一点殷红摩擦着衣角,宗策盯着那处,视线缓缓上移,看到了因为高热而微张的两瓣柔软唇瓣,和泛着可怜红晕的脸颊。
他伸手取下毛巾,殷祝的睫毛颤了颤,一颗泪珠顺着眼角滚落,明莹水润的眼睛望向他,瞳仁中愤怒又屈辱的火光是如此的真实,几乎要将宗策焚烧殆尽。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殷祝看着看着,神情渐渐变得迷惑。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
“……宗策?”
“是我。”
有那么一瞬间,宗策竟觉得有些遗憾。
他解开捆绑的绳子,声音却依旧低沉平静,“陛下清醒了?”
殷祝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干了什么丢人事。
他原本就烧得通红的脸颊更红了些,想要解释,但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默默地从宗策手里扯过被子,把自己一点一点裹了进去。
他什么都没干。
宗策的眼中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他重新躺在殷祝身侧,大手似是无意地落在殷祝的腰间,轻轻拍了怕,以示宽慰。
过了一会儿,殷祝翻过身来,分了他一些被子。
“陛下盖吧,策不冷。”
“闭嘴,朕冷。”
于是宗策从善如流地掀起了被子,动作干脆利落。
但钻进被窝的寒流仍让殷祝打了个寒颤,不过下一秒,他干爹暖烘烘的结实身躯就驱散了这点寒意。
殷祝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后面觉得实在是太暖和了,生病的时候人本就脆弱,心理和生理双重意义上的。
因此他根本无法抵挡一个大暖炉睡在旁边的诱惑,干脆又往宗策那边贴了贴,闭上眼睛。
约莫半个时辰后,殷祝猛地睁开双眼。
他觉得口干舌燥,呼吸急促地呼出一口滚烫气息,在发现自己的下面居然也跟着一同苏醒时,殷祝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怎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出发前他让太医院开了些延缓发作的药,现在在青琅那里,可殷祝现在睡在里侧,根本没法越过熟睡的宗策去找青琅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