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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辞半阙踏歌行(161)

作者:无韵诗 时间:2022-11-04 10:34 标签:强强 甜宠 武侠 权谋 双向奔赴

  “此番九死一生,重返人间,就该反客为主了。”黑暗中,莫远歌声音透着寒人的冷。
  梁奚亭问道:“你有何计较?”
  莫远歌不答,转而道:“舅父,这次回去……”他顿了下,又鼓起勇气道,“我要与……与星河结契。”
  梁奚亭心一沉,强行压下心头不适,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慈爱一些:“不是什么大事,你做主就好。”
  他竟然不反对了?莫远歌大为吃惊,顿时心花怒放。江千夜那幅拜堂的画瞬间出现在脑海,新人回过头来,俨然是自己与他的脸。
  在黑暗中行了几步路,莫远歌强行将心头激动压下来,却压不住声音的颤动:“多谢舅父成全,我……我……”竟是欢喜得不知该说什么了。
  梁奚亭见他激动成这样,心一疼,柔声道:“你舒心就好。”
  虽然早就打定主意,哪怕梁奚亭一辈子反对,自己也不会妥协,可哪有获得长辈首肯的好。莫远歌眼窝发热鼻头发酸,不再吭声。黑暗中,他伸手扶着梁奚亭胳膊,缓缓走出山洞。
  望着池塘尽头那处茂林,两人皆沉默不语。伍智达就葬在那里,葬在这不见天日之处。与他纠缠了半辈子的陈显忠合葬一处,不分你我。
  舅甥俩从池塘边走到茂林里,只见荒草深处,一处浅浅的坟茔,上面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倒也郁郁葱葱,一片生机。
  梁奚亭默默走过去将坟茔上的藤蔓扯下来,寻来石块慢慢垒砌坟茔周边。莫远歌也沉默不语,在草丛里寻着碎石。一块块的碎石被收拢,聚集在低矮的坟茔旁。
  舅甥俩便默契地分工,一个负责捡石头,一个负责砌坟。池中鱼时不时跃出水面,欢快地抢食水面蜉蝣,微风拂过树叶些微沙沙,宁静祥和。
  “达叔,清秋来看你了。”梁奚亭垂着眼睑,将一块湿润的石头嵌在坟茔边缘,盯着孤坟惨然一笑,“你这老家伙倒是狡猾,径直过去了,我便不能继续刁难挖苦你了。”
  “你见到我爹娘了吗?还有我阿姐姐夫。”一滴热泪猝不及防滴落冰冷的泥土,梁奚亭连忙擦了擦眼睛,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你这老家伙,可千万别告我状,否则来年清明……”
  说不下去了,堂堂七尺男儿,哽咽得不断颤抖,捂着脸便跪了下去。
  伍智达没了,那个任他埋怨欺凌的老头,终变成了一抔黄土。从今往后,镖局没了大掌柜;倒座房不会再有没完没了的咳嗽声;没编完的笸箩,永远搁置在墙角。
  再没人唠叨舅甥俩不省心,管束不住。好的坏的,都烟消云散,变成前尘往事了。
  莫远歌耳背,没听清梁奚亭低低窃语。但见梁奚亭哭得凄厉,便放下手中石,走过来接过梁奚亭的活,缓缓砌着墓:“达叔,坠崖时你在我耳边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你放心,我会护好孩子们,把他们养大。”
  他将石块砌在最后的缺口上,勉强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你总说我们翅膀硬了管束不住。那你便在天上好好看着,看着我和舅父将这万恶的世间搅个天翻地覆。”
  祭拜完伍智达,舅甥俩走在回露台的路上。山洞中冷风一吹,心头沉重稍下去一些。黑暗中,莫远歌道:“如今虽真相大白,但要向萧景明讨债却不那么容易。花白露已死,烂柯门已灭,危柱山的仇已报完。如今舅父有家室,还有一众门人需保全。你为我做得够多了,后面风雨,望舅父让我与星河独自面对。”
  梁奚亭皱眉,责备道:“你胡说些什么?”
  黑暗中,莫远歌转身,无比认真地道:“舅父,天阙城几万人的命债,除了星河,这世间还有谁在乎?如今萧景明在北梁子民心中是何等崇高?刀不砍自己身上不知疼,在那些人看来,即便萧景明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也是为护着北梁,情有可原。我们要向他讨回公道,千难万难。”
  梁奚亭心头一沉,道:“你说的这些,舅父心中自然清楚。”他微微一笑,“但舅父相信,天理昭彰,终有轮回。天阙城的命债没人在乎,那当年百名童子的命呢?他们的家人可都在世,大多还是名震一方的武林世家。”黑暗中,他傲然背手,“我就不信,不过区区十几年,摧心剖肝的丧子之痛就能轻易抹去。”
  “舅父……”
  梁奚亭挥手打断他:“舅父知你心中所想。温如,再险再难,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总会有雨过天青的一天。”
  莫远歌叹息一声,道:“如此,当好好思量一番了。”


第118章 重回危柱山
  露台上,邬先生将药方交给梁奚亭,叮嘱道:“连续药浴两个月。战神只是民间夸大的说法,毕竟不是神。重创之下,依旧会伤会死,切不可大意。”
  梁奚亭伸手接了,对邬先生拱手一礼:“多谢先生。”
  莫远歌却盯着邬先生,微微一笑:“先生当年好算计。既已感知萧景明的杀意,想必会事事留心。”
  邬先生笑了下:“老夫知道你心中盘算。”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卷手札递给莫远歌,“拿去吧,里面记载了每一个玉皿的详细情况。”
  莫远歌伸手接过。那手札封面已残破不堪,字迹斑驳。解开捆绳,里面每一页都是一个人名,密密麻麻的小楷记录了玉皿的年龄、身份,养玉期间的状况,以及采玉的准确时间,抛尸地点。
  每一个玉皿采玉的时间都用红方框圈出来,一个个鲜活的少年,就这么定格在小方框里。
  莫远歌粗略翻了一下,采玉时间前后持续两三个月,抛尸地点却都在同一处,便是断魂崖下。珍而重之地将手札收入怀中,一手搂过梁奚亭肩膀,对邬先生一笑:“就此别过~”说完纵身一跃,带着梁奚亭冲天而上,犹如流矢般冲入薄雾,瞬间不见踪影,只剩下划过的气流飘在半空中。
  邬先生连忙推着轮椅往前行了一些,眼巴巴地望着飞旋的气流,自语道:“望你莫要辜负老夫。”
  梁奚亭被莫远歌带着瞬间冲入云霄,只觉眼前一花,头一晕,回过神来脚已经踩到硬地。眼前平整的地面和满地杂草砂砾,将梁奚亭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们回到断魂崖顶了。
  入目皆是半人高的荒草,四周暮霭沉沉。梁奚亭心头剧跳,脸色苍白,落脚处正在悬崖边。看着踩松的砂石滚落无底深渊,梁奚亭心里一阵阵后怕:不知当年自己是如何有勇气,只凭着两把断刀便攀下悬崖去寻他?
  “舅父当心。”莫远歌拉了他一把,将他拉到安全处。
  “两年了。”梁奚亭望着荒凉的崖坪,嘴唇哆嗦。这两年莫远歌一大半时间都在昏睡,他却是每时每刻都在忍受剜心般的煎熬。
  在断魂崖下的两年,他想过无数次寻到的是一具白骨,或者是残缺不全的尸身,每想到这里,便忍不住浑身打颤。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温如活得好好的,武功更是突飞猛进。他对得起阿姐,对得起温如了……
  可念及走时身怀六甲的妻子,苦苦熬守危柱山,独自一人生下孩儿,又独自养到牙牙学语……自己全都错过了。
  莫远歌见梁奚亭神色憔悴,两眼蕴着伤感,温言道:“舅父两年未回危柱山了,我们先回危柱山。”
  梁奚亭闻言猛地从伤感里回过神来,惊诧于莫远歌竟然不是第一时间想去寻江千夜:”“你……你说什么?”
  可莫远歌怎不知梁奚亭心中所想,怎会不明白他急切想见妻子的心情。一把搂着梁奚亭肩,微微一笑:“舅父扶好,我们回危柱山。”说完纵身一跃,带着梁奚亭在空中几个纵落,犹如雄鹰般掠过天空,眨眼便消失在天边。
  夏虫吱吱,入夜后的危柱山天气凉爽。饭后,弟子们三三两两在无方园门口嬉戏,爬树下河,掏鸟捉鱼,享受着一天中难得的嬉戏时间。文恋双清冷而严厉的声音掺杂其中,训斥着过于淘气的弟子。
  竹韵里燃了灯,婆娑竹影映在窗户上,煞是清雅,将外间的嬉戏打闹声隔绝在外。大红囍字有些褪色,却依旧牢牢贴在窗户上,丝毫没有残破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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