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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君(100)

作者:麦客 时间:2021-11-17 10:41 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这支车队来到天梯下,纷纷向天子行臣礼。
  “陛下,台阁也要晒公文,借您风水宝地一用,请旨批准!”
  说话那人沈育有点印象,似乎是司隶校尉羊悉,先时梁珩召集众臣商议与北国和谈,他是坚定的丞相拥护者。凡段相说是,他就是,段相不是,他也不是,如果段相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他就提丞相把不好说的话说出来。
  人倒是年轻,长得也很精神。
  “准了!”梁珩应道。
  小吏们即开始从车上搬书,羊悉与另一位官员监工。段延陵扶着佩剑上得台阶,脸色仍不怎么鲜活。可想而知,破庙那夜梁珩差点以为他就这样过去了,鬼门关前拉回来,不是那么好修养的。
  梁珩道:“你不好好在家养伤?舅舅还特意为你告假。”
  段延陵看看沈育,拱肩将他挤开,沈育礼貌让位。
  “你知道还不来看看我?你不来看我,只好我来看你,看看你出一趟远门,掉了几两肉,少了几根头发。”
  梁珩忙比个噤声,眼神往思吉那厢飘,确定他没有听见。
  段延陵抬手,似乎是想捏捏梁珩后脖子,或者摸摸他脸,最终顾忌是在人前,没有如愿施为,郁闷道:“怎么换人了?原来那个哑巴呢?虽然都不怎么样,还是哑巴顺眼一点。”
  梁珩一撇嘴。
  两名官员走上台前。
  “陛下。”
  “陛下。”
  另一人沈育不识得,听梁珩招呼,原来是顶替了王遐司徒之位的许椽。许椽也是得丞相力荐的官员。
  梁珩道:“两位卿家都辛苦了,今日本是休沐,晒书的事安排吏员来做即可。”
  “不辛苦不辛苦,份内之事。”许椽笑呵呵的。
  “日头太晒,”羊悉体贴道,“陛下,咱们且到檐下去罢。”
  两官一左一右拥着梁珩走进风雨连廊,台下思吉立马要跟过来,台阁晒书的吏员搬抬书箱,气喘吁吁,堵在道上。
  连廊中几个掌扇黄门,站在殿前,离得尚远。段延陵把玩他那把君子剑,靠在凭阑,替他们把守。
  “陛下,”羊悉轻声说,“扳倒常侍郎,本非难事。此三人势焰熏天,从不知收敛,犯下之事如杀人没财、卖官换钱,不知凡几。可历时太久,这些罪证无人问津,卷宗及人证物证等,不说找起来没有头绪,只怕是已处理得滴水不漏。”


第81章 磨铡刀
  梁珩本是一惊,心道羊悉怎么突然说起此事。羊悉仿佛洞悉他所想,肃然解释:“丞相已将前后因果说明,臣与许大人必定为陛下竭尽所能,攘除奸凶。”
  段延陵避开梁珩的目光追问,这一下,梁珩就明白,段延陵今日必然是奉他爹差使,专门给羊悉与许椽传话,又将两人带来见他。
  段博腴托付的人自然可以信任。
  “可如卿所言,”梁珩问,“证据既已抹消,还有什么办法?”
  羊悉答道:“时间太久的,没有办法,最近发生的,不是正有一件?”
  “何如?”
  羊悉并不直言,只是看向天子身旁沈右都,这一眼实在是深沉,混杂诸如同情、义愤填膺之类的情感。
  立刻,众人都明白了,梁珩几乎听见沈育过于沉重的吐息。
  “宫中三常侍郎身后,正是蠡吾侯单官,”羊悉道,“两年前单官颠倒黑白,诬陷忠良,只在一个关窍上,即是沈公斩决单光义,究竟是在圣旨前,还是圣旨后。”
  沈育眉头紧蹙:“都看我做甚么?单光义下狱到处斩,都是正常程序,没有一点违背。”
  数人小心翼翼,不敢冒犯苦主。
  “朕自然是相信老师为人的。”梁珩道。
  皇帝如果还认沈矜作老师,那就是帝师,其人品道德断非在场可以质疑。羊悉便说:“沈公清正誉满天下,臣亦心服口服。如此,便只有找到当时奉旨宣诏的属官,唯此人心中清楚事实。而臣来前已在尚书台查过,这人两年前便已辞官不做,眼下更不知身在何处。”
  “哎……”梁珩一时有了希望,又希望破灭,非常纠结。
  羊悉却反而说:“陛下,这可是个好消息。所以臣说,只有最近的案子才有证据可寻。请设想,如果此人现今仍身在尚书台,人人皆知他是沈公案的人证,人人都去询问,而时至今日还未翻案,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位属官的口供已经被收买了。
  “而他人已不在,当年廷尉处置案件,亦只有单官一面之辞,更无其他人证。这岂非恰好说明,此人确实知道某些事实,不愿为虎作伥,却要明哲保身?”
  说的是啊,梁珩为之一振,余光觑见思吉匆匆跨过晒了一地的书卷,赶来。想是这厢说得太久,令思吉起了疑心。
  “长话短说,”梁珩道,“许卿有什么要说的?”
  “臣接手王司徒留下的公务,整理卷宗时,发现均输官呈报的赋税,与各地谷仓余粮数额不符。其中消失的大半,不只是入了谁的口袋,陛下若要追查这条线,臣当尽力而为。”
  羊悉也斩钉截铁道:“臣必尽快找到那位属官。”
  王简之抱着一摞书,伸腿,思吉哎哟一声倒栽在台阶,数人齐齐看过去。
  梁珩:“……”
  羊悉与许椽“忙”去照看他们的公文,留下段延陵抱着剑,好像还有什么话想说。
  “奇峰山的刺客,”段延陵盯着台阶方向,问梁珩,“你后来追查过吗?”
  梁珩答:“暂时没有,以防被仇致远发现之前的动向。”
  “如果就是他派来的刺客,还有什么知道不知道的。”
  段延陵并不知道皇帝与宦侍相互牵制的真相,以为二者的矛盾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逼到绝境,三宦做出什么来都不足为奇。梁珩也不打算告诉他。
  “也许吧,育哥已将证据保留下来。待到那三人落网,再行追查也不迟。”
  段延陵顿时表情古怪起来,犹豫一下,问:“什么证据?”
  梁珩回他道:“操心那么多?滚回去养伤吧。”
  那其实是从刺客身上割下来的一张皮,皮上是怪异的奔马刺青,目前有关这类刺青的头绪并不多。鬼使神差地,梁珩没有告诉段延陵。
  王简之捡了掉落的文书,正眼也不给思吉一个,目中无人拽得不行。思吉尽管恼怒,今日闲杂人等太多,又有台阁的官吏,他认不得王简之,不敢轻易得罪,绕开他依旧往连廊过来。
  梁珩一瞧,沈育半晌不说话。
  “想什么?”
  当年一案,如果作为人证的属官连一份口供都没留下,先帝究竟是怎样迫不及待给沈矜定罪的?
  沈育一阵攒心之痛,没拿这话告诉梁珩。
  水患一起,丞相半年以来的痼疾一夕便好了,频繁来往内廷,与梁珩商议流民安置等事宜。并在这关头,重新认识了当年太子伴读,如今的武官右都侯。
  大江以南亓国的领地,他都谙熟于胸,水系的走向,官道背道,州郡收容能力,逐一道来。
  “南北货物,都在始兴集散,转输王城,始兴富庶甲天下,但百姓从商而鲜务农,钱多没粮,一时涌入大量人口恐怕难以供养。”
  “沈大人所言不差,”段博腴点头道,“依你之见该当何去何从?”
  案几上铺开一张牛皮地图,墨线绘制亓国疆域,沈育点了几个地方:“始兴毗邻的几个州县或可暂作收容。一则因始兴经商风气盛行,人口集中在城区,郊外大量田野荒置,便被邻县住民接管,可说是谷仓充盈。二则离得近,始兴的钱货也好接应。”
  梁珩对沈育基本是言听计从,问丞相以为如何。
  段博腴便笑道:“沈大人把臣要说的都说了,臣无话可说,只好附议。”
  沈育也难得一笑。段博腴在天下文人间声望很高,得到他的认可,让沈育恍惚回忆起在学塾的日子,众学生一齐在沈矜面前表现,讨个嘉奖。 Fx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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