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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君(19)

作者:麦客 时间:2021-11-17 10:41 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他的脸侧枕在沈育手掌上,呼吸灼热。像只可怜的,找不到归巢的雏鸟。


第15章 城门别
  东方晨曦初露,梁珩仍在沉睡。半夜起来喝过一次药,发了汗,脸色已好得多。沈育整夜守在他身边,把他踹歪的被子重新盖好,耐心之罕见,若是宋均在此,一定大呼稀奇。
  “您这就回去了?”信州也彻夜守在殿外。值夜的原另有其人,但涉及到梁珩的事,信州总是格外仔细。
  “殿下尚未醒转,”沈育理好衣袍皱褶,眼下两片阴影,“一漏刻后还有一道药?”
  “我会记得时辰。”信州送沈育离开。
  回到沈府,门僮还在瞌睡,不料跨进穿堂,就见沈矜端坐上位,两旁宋均、晏然与穆济河,三方会审。
  “儿子,”沈矜语气严肃,“你可知错?”
  沈育:“……”
  “临阵脱逃,此其一也。夜不归宿,此其二也。”宋均竖起两根手指。
  “育哥儿,你昨晚上哪儿去了?”晏然好奇得很。
  “哎,”穆济河搔搔后脑勺,“我说怎么昨天在解绫馆看到一个挺像沈育的背影。”
  沈育马上道:“你又去解绫馆了?”
  昨夜皇帝生辰,举城同乐,南军随同宫廷黄门使,挨家挨户派发喜钱,真金白银的,足够普通人家吃上半年油水。东西市也热闹非凡,诸如陈玉堂、解绫馆这样的地方,更是张灯结彩,大搞宴席。
  宋均:“不许打岔,老实交代!”
  “陪睡去了。”沈育果然老实交代。
  “哎!”穆济河大叫,“我就说解绫馆那人定是你了,邓飏还不信!陪皇帝吃饭哪有陪姑娘吃饭香!”
  沈育又马上反应道:“你还和邓飏一起去的?”
  “态度端正点!”宋均呵斥,继而转脸痛不欲生地对沈矜说,“先生,小师弟也到年纪了,做出这等寻花问柳的事来,是我这个做大哥的照看不周,要请家法,就请连弟子也一并罚了吧!”
  沈育:“…………”
  晏然羡慕地说:“育哥儿,做男人的滋味好么?唉,你看我这样儿的,有姑娘看得上么?”
  沈育一宿没合眼,困得快站着睡去了,被七嘴八舌吵得头晕,怒道:“陪的太子睡觉,别瞎猜。”
  堂上静默数息。
  宋均:“先、先生,这断袖之癖那我确实是没想到啊……”
  沈育扭头就走。
  回屋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洗了把脸,恢复了些许精神。
  院里一众人正围坐品尝昨夜沈矜带回的宫廷糕点。漆木桌案上,插屏里是新折的几支桂花,清气满园。
  沈育走去同席入座。晏然冲他笑笑:“我们要回啦。”
  木香藤的落叶飘在桌面,沈矜叹着气以袖拭去。
  “这么快?”沈育惊讶。
  “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年纪大了,操持劳务多不方便,”晏然也很遗憾,“不过能到望都城长长见识,我已很高兴了。只盼望将来能把母亲也一起接到这座天下王城,有福同享。”
  他家本是南州人士,为了念书方便,举家搬迁到汝阳郡。晏然年少失孤,是母亲一手将他拉扯大,靠着给富裕人家做短工,赚些今日有明日没的散钱,贫养出来的儿子个头小小、身板瘦弱。
  直到后来得了沈矜接济,才稍有好转,可惜母亲操劳半生,如今身子骨已不能支撑。
  “我陪你去买些土产带回家吧,”沈育建议,“给伯母尝尝。”
  晏然便从袖袋里掏出一物,笑道:“王城土产,可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那是一只红色锦缎绣金鱼的钱袋,正面又绣上篆体的“寿”字。俨然正是昨夜里皇帝分发的喜钱。
  沈府也得了一份,大家自然是留给晏然。
  午时过,吃了饭,晏然与穆济河收拾行囊,一行人送至家门口。
  “先生就别出门了,”穆济河这不羁子,面对沈矜却是十分恭顺,“育哥儿均哥送送就得了。”
  “回到塾里,勿忘日日用功。”沈矜放心不下,一再叮嘱。
  “知道了,”晏然笑道,“弟子谨记,定督促同窗们囊萤映雪、悬梁刺股,绝不懈怠。育哥儿赴望都城前,可是把鸡毛掸子传到了我手上。”
  众人都乐了。
  霸城门外,还有十里长亭,穆济河却无论如何不让再跟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回去吧,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沈育,别忘了这个。”他拍一拍侧腰,暗示地挤挤眼。
  手执笔,腰挂剑。
  沈育笑:“知道了。”
  两人一高一矮、一宽一瘦的背影并肩走上官道。穆济河总想要拉着晏然靠向自己,被挣开,又拉近。
  秋风吹焉了北边的绿叶,南边的枫榉还茂盛。一路向西向南,尚有大好景色,层林尽染霜天朗阔,群峰峻峭河川呼啸。
  “归家的路总是很美的。”宋均怅然若失。
  “总有一天要回去。”沈育与他返回望都,高耸的霸城门在晴朗云霄下注视着他们。
  梁珩病着这几日,放他休沐是万万不可能的,沈矜依旧每日携功课造访,比当学生的可勤奋多了。
  而梁珩,虽病恹恹的,竟也没有意见,反倒比从前更老实,有时沈矜还没来,他已在书房等着。
  沈矜到了后,整理书案上的卷册:“我看看,今日该讲哪里了?”
  “昨日已讲完《少仪》,今日该讲《典礼》。”梁珩说完,发现沈矜与沈育都看着自己,马上又很紧张。
  “不、不对吗?”
  “对的,”沈矜笑道,“殿下记性好。”
  接着抽背里仁。
  “人之过也,各于其堂,观过,斯知仁矣。君子常失于厚,小人常失于薄……”
  梁珩也一字不差背完了。
  事后连沈育也忍不住嘀咕:“怎么跟转性了似的。”
  沈矜倒是乐见其成,反而给沈育举例说明:“人有时就是这样,遇上机缘巧合,一夜之间就有了变化。你看咱们塾里陈家那小子,不也是雨天被雷劈后,豁然开窍。”
  那能一样吗?沈育无语。
  天气转凉,书房旁栽种的紫海榴开遍,暗香浮动。梁珩趴在窗下练字,沈育写一个,他照着摹一个。
  沈矜的字更具风骨,但梁珩不敢同沈矜耍赖。
  “你为什么能写出这么利的笔锋?”梁珩大为不满,“你的笔借我使使。”
  换了笔又不换手,自然是该什么样还什么样。
  梁珩的字也不能说不好,只是笔画圆润,没有锋利的棱角,写不出气势,他自己不满意。
  沈育陪他练,想练多久练多久。与从前那个嫌弃陪太子攻书浪费时日的自己判若两人。
  “沈育,”梁珩突发奇想,“以后你来帮我写文书吧,做我的笔吏。”
  沈育一愣。
  “怎么样?”梁珩得不到他回答,催促道。
  沈育一阵心跳如擂,有什么话就要脱口而出,最后关头却止住了。
  “你好好练字吧,”他嘲笑道,“难道以后什么都找别人代写?”
  “不找别人,就找你。”梁珩也笑,眼神又恢复到毫无阴霾的明亮。沈育总是被他打败。
  梁珩埋头摹起字来,写了一个“珩”,又写了一个“育”。
  “你们学塾里的门生,个个都写得一手好字么?”
  “也不一定,你想认识,我可以介绍给你。”
  “嗯……听上去不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接着话。
  秋虫爬上窗棂,庭院漏刻淌下细细的水声。
  待到梁珩痊愈,能出门了,沈育便履行约定,协同他一道前往西市书肆的聚会。
  多日闷在宫里,都快长草了,梁珩没有带上信州,免得他在耳边老妈子似地不停叮嘱念叨。 Fx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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