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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建糟粕(100)

作者:匿名咸鱼 时间:2022-10-31 10:24 标签:双性 NP NTR 民国

  李鸣争淡淡道:“活着都做不到的事情,死了能做什么?”
  李鸣争将水杯凑兰玉嘴边,道:“张嘴。”
  兰玉神情恍惚,竟真的张开了嘴,水是温热的,润湿了干燥的嘴唇,喉咙,脑子也慢慢清醒了。
  李鸣争摸了摸兰玉的脸颊,说:“我爹已经死了。”
  “你自由了。”


第95章
  李鸣争说兰玉自由了,可他却没有一丝自由的感觉,兰玉压根儿不信李鸣争会当真放他自由。何况,如今的自由对他而言,已经不再有任何意义。兰玉对李明安和李聿青说的戒烟也无动于衷,李鸣争依旧冷静,李明安和李聿青却有几分焦躁,尤其是看着兰玉醉生梦死地抽着大烟,不再抗拒大烟,甚至放任自己,二人对视一眼,都担心得睡不安寝,食不知味。
  李老爷子出殡定在元宵的前一日,正月十四,宜入殓,破土。
  那一日,突然下起了小雪,天色灰蒙蒙的,李公馆内一早就响起了唢呐锣鼓声,李家上下俱都着白,哀哀戚戚的,衬着飘飞的雪花,倒像是真有几分悲意。
  棺木是顶好的棺,李老爷子生前特意请北平城里最好的匠人打造的,下人抬着重棺,殡葬队伍极长,伴随着呜呜咽咽的哭丧声,浩浩荡荡地出了李公馆。
  整个李公馆都变得安静了。
  送葬时,兰玉也出了院子,远远地看着下人抬着棺椁迈过门槛,自大门出了李公馆。
  直到那樽棺椁彻底消失在他眼中,唢呐和哭声渐渐地远了,兰玉才当真有种李老爷子当真已经死了的实感。人说人士如灯灭,可这盏灯是灭了,活着的人呢?满腔怨恨落了空,好像连恨都无法再恨下去,不甘心,不甘心。
  兰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雪的天,空气凛冽森冷如刀呛着肺腑,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他单薄了许多,一咳起来肩膀颤动,如同一杆要折断的翠竹,看得银环心惊,忙扶住兰玉,说:“主子,下着雪呢,咱们回去吧。”
  兰玉摆了摆手,喘匀了气,道:“你回去,我出去转转。”
  银环不愿意,道:“那怎么行,您想去哪儿,银环陪您一起去。”
  兰玉说:“不用了。”
  银环看着兰玉,委屈道:“我不出声,就在一旁给您打伞,您别丢下我。”
  兰玉笑了,他脸色苍白,一笑显出几分清俊的温润,说:“银环,听话,我就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他说:“这宅子里太闷了。”
  银环怔怔地看着兰玉,过了片刻,才退了步,道:“那您早些回来。”
  兰玉:“嗯。”
  银环巴巴地说:“您一定早些回来,我在门口等着您。”
  兰玉目光落在面前的小姑娘身上,银环今日也穿着素白的衣裳,鬓边别了白头花,眉眼清秀,一双眼睛干干净净的,依依不舍地望着他。兰玉看着,心中生出了几分柔软,他没有兄弟姐妹,即便是当初在扬州时,和人相交也是点到为止,从未有人如银环一般,信赖着他,就像仰赖自己的兄长,亲人。
  银环想起什么,说:“主子,您等等,我去给您拿把伞。”
  说着,她急急跑得去门房里拿了把伞,还揣了一副白绒绒的手套,都拿给了兰玉,叮嘱道:“您可千万早些回来,外头天冷,您身子不好,吹久了要生病的。”
  兰玉应道:“好。”
  他接过那双手套,又打起了伞,朝外走时,回过头,却见银环还站在原地看着他。兰玉静静地看了她片刻,银环冲他露出个笑容,又喊道,“主子,您早些回来啊。”
  兰玉垂下眼睛,转过了身,抬腿跨出了门。李公馆守门的下人自然认得兰玉,他如今在府内身份特殊,下人对他小心翼翼的,凑过来问道:“九姨娘,您这是要出去?”
  兰玉不咸不淡的嗯了声,下人说:“小的这就去给您备车。”
  兰玉说:“不必了。”
  说罢,兰玉就出了李公馆。
  下着雪,广阔的街道上行人寥寥,透出几分白茫茫的寂寥萧瑟。兰玉踩着脚下李家丧葬队伍洒下的冥纸,打着伞,慢慢离李公馆越来越远,这是他来北平头一回出门无需像任何人交代。
  诚如李鸣争说,他自由了。
  可兰玉知道,他一出李公馆,消息只怕已经传到了那三人的耳中,甚至身后或许还跟了他们的耳目。他意兴阑珊地想,目光掠过周遭渐渐密集起来的商铺人家,地上的冥纸也不见了,想是不同路,地面积雪又添新雪,行人路过,踩得一片泥泞。
  路人慢慢多了起来,大都是穿着厚实的棉布长袍,将脸埋在围脖里,揣着手匆匆而过。巷口里有几个顽皮的孩子在光秃秃的树下玩耍,大抵是新年将过,穿得喜庆,年娃娃似的,手里拿着几个碎炮仗正在嬉笑打闹。
  冷不丁的,一个炮仗丢在了兰玉脚边,砰的就炸开了,好大一声响,兰玉愣了下,转过头,看着巷口的那几个孩子。
  都是男孩儿,脸颊冻得红彤彤的,兴许是知道险些炸着人,为首的那个年纪稍大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虎皮帽子,说:“您新年好啊。”
  “对不住,刚刚我们没瞧见有人来,就把炮仗丢出去了,”他说,“真对不住。”
  兰玉黑漆漆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几个孩子看,他长得好,打着伞,一身长袍,衬着通身的气度看得那几个小孩儿有点发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兰玉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脸,没有开口,就这么越过了他们,漫无目的地在这北平城里走着。
  银环让他早点儿回去,回哪儿呢,李公馆?
  ——兰玉不想回李公馆,可不回李公馆,他又能去哪儿呢?
  当初进李公馆的时候,兰玉想,熬吧,李老爷子年纪大了,说不定他死了,亦或者腻了,他总能为自己谋个出路。他就能离开北平,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他又是个男人,有一技之长,从头开始未尝不可。
  没想到,世事不由人,走到今天,他竟彻底没了归路。
  兰玉恍恍惚惚地走着,雪越下越了,朔风凛冽,刮得凶,卷着柳絮团似的雪扑在脸上,冰冷刺骨。他是初夏时来得北平,转眼已经半年了,可看着周遭的一草一木,甚至连空气都是陌生的。突然,路边有人拉着骆驼顶着风雪艰难而行,驼铃声清脆,一声又一声地传入耳中,兰玉看着从他身边走过的骆驼。拉着骆驼的是个高壮的汉子,戴着粗布头巾围脖,脸蒙得严严实实的,那双手粗糙,把着牵着骆驼的缰绳,每一步都走得又沉又重。
  兰玉看着前头的骆驼,不知怎的,突然觉得疲惫无力,竟像是走不动了。他停了下来,茫茫然地站着,朔风呼啸,风声钻入耳中,兰玉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松了手,伞就跌落在了地上。兰玉慢慢低头看着掉在地上的伞,再抬起眼时,竟在路边看见了一方水池,水面结了薄薄的冰,光一照,折射出剔透而美丽的光晕。
  兰玉安静地看着,竟有种被蛊惑了的恍惚感,情不自禁地靠近了几步。
  突然,朔风递来一把清亮的嗓音,道:“兰先生?”
  兰玉反应迟缓,过了几秒,才转过头,就看见了一双含情带笑的眼睛。来人脖子上裹着羊绒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似乎是见兰玉没认出他,他扯下围巾,说:“我,花小梁,您还记得吗?”
  兰玉看了半晌,才点了点头,说:“花老板。”
  花小梁笑道:“这下雪天,您怎么在这儿?刚在车上瞧见您,还以为是看花眼了。”
  兰玉没有说话。
  花小梁道:“您这是去哪儿?”
  兰玉想了想,才道:“随意走走。”
  花小梁诧异地瞧着兰玉,说:“下大雪呢。”
  兰玉抬起头,看着不知何时下大的雪,点点头,说:“下大雪了。”
  花小梁哑然,兰玉脸色苍白,眉宇间掩不住的恹态,实在不像是走走的模样。花小梁犹豫了一下,道:“您看现在下这样大的雪,您想走不如等雪停了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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