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第一航海家(164)
鱼鱼就此失魂落魄。他几次想主动和顾季说话,但为了不惹得顾季更生气,还是默默闭上嘴。
索菲娅和塞奥法诺自然不触他的霉头,夹着尾巴躲得雷茨三丈远,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形单影只的雷茨转而投身于新的工作,给顾季做饭,然后让瓜达尔帮忙送过去。
因为鱼鱼发现,虽然顾季不想理他,但自己做好送来的菜肴,顾季都会吃。
虽然他知道,这大概只是因为顾季很注重节约粮食,从不浪费····但是鱼鱼找不到其他方法和顾季取得联系了。他每日都琢磨着今天换个什么新菜式,短短几日之间厨艺水平突飞猛进。
根据船上厨师赞扬,雷茨在做饭上天赋异禀,再练几个月就能去泉州的酒楼里做厨子。
海洋霸主雷茨,正式被培养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耕能织能渔能猎的中世纪全能型人才。
第四天晚上,顾季仍然待在船长室,没有下来吃饭的打算。
雷茨听到二楼没有声音,便猜测顾季恐怕胃口不太好。他犹豫半晌鼓起勇气,捧着食盒悄悄敲开了顾季的门。
“放下——”
顾季本以为是瓜达尔来送饭,回头却看到站在门边的雷茨。
鱼鱼把头发全系起来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来。他轻轻垂下眼睛,身上还围着灶台边的围裙,灰扑扑的围裙被鱼鱼秀了两朵小花。
雷茨轻轻把食盒放在桌子上,从怀中掏出个小匣子,双手紧紧握着。
“什么?”顾季微微抬头。
老婆愿意搭理他了?鱼鱼的惊喜溢于言表,打开锁扣,他赶紧将匣子摆在顾季面前,竟然是哭出来的满满一盒珍珠。
珍珠亮亮的,没有粗制滥造的怪异形状。它们沉睡在木匣之中,在海上略微昏暗的晚霞中发出光来,好像遗落在深海中的珍宝。
顾季还没开口,雷茨就小心翼翼试探道:“你想要多少珍珠,我都哭给你,你能不生气了吗?”
他的声音中甚至有一丝乞求,卷翘的长睫毛更低垂下去,看上去楚楚可怜。
他失宠了
翠绿的眸子凝凝看着他, 就像是被丢弃的小狗,希望能被主人带回家。
顾季轻轻叹气,伸手在雷茨软软的头发上撸了一把。
!!
他摸我了!
鱼鱼激动。
顾季将食盒打开:“一起吃吧。”
虽然鱼鱼早就吃过晚餐, 但他绝对不会放过和顾季相处的机会,于是搬着小凳子坐到顾季旁边, 先将桌子上的地图和笔墨收起,接着帮他布菜。
顾季捉住雷拿碗碟的手,诧异道:“我来。”
吧
大海的波涛声中, 暖黄的灯光下, 安宁祥和的氛围将顾季笼罩。他侧头看过去, 能看到鱼鱼在灯下的剪影, 睫毛轻轻颤动,正悄悄盯着他。
顾季吃得分外沉默, 把每一个鱼刺都挑出来,整整齐齐的码放在食盒的盖子上。
雷茨本来并不饿,看着顾季眉目低垂心事重重的样子,更是食不下咽。
他原谅我了吗?
好像没有。
就在鱼鱼以为顾季今晚都不会说话的时候, 他终于慢悠悠的开口:“前两日的事,是我处理的欠妥当。”
“抱歉。”
!
顾季竟然在向他道歉?
鱼鱼的筷子当时就放下了。
在人类社会生活的经验告诉他, 不要高兴地太早,此事必有猫腻。
转过头,看到雷茨神色慌张狐疑,顾季却没忍住笑了。
他道:“我说得是真的。”
在拒绝和雷茨交流的这几天, 顾季躲在船长室画地图都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自己当天拿剑指着雷茨的画面。
他承认他在躲雷茨——但绝不是因为恨。
而是他认为, 自己需要重新审视这一段关系。
最初的愤怒过后,顾季问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甚至要提剑去砍雷茨?
真的因为自己太过保守, 接受不来荒唐的行为?
恐怕并非如此。顾季身为现代人,没吃过猪肉也在小黄pain里见过猪跑。与自己在现代听说的骇人听闻相比,雷茨根本算不上什么。
那是因为自己受到屈辱,丧失了尊严?
如果在顾季刚刚穿越时有可能,但现在顾季又不是第一次被哔·····可能有这种原因,但绝对不是他真正愤怒之处。
那是雷茨把他弄疼了?更没有。
排除这几个可能性,当顾季拷问内心,才发现答案显而易见。
他害怕。
雷茨是海洋霸主,拥有海上的生杀大权。在他上船的第一天,这种对于绝对力量恐惧就如影随形。只是随着渐渐靠近,这种警惕和恐惧,逐渐化为亲密和依赖。
但是前两天雷茨无意识的所作所为,好像敲在他头上的一声警钟,唤回他所有对海洋霸主的恐惧。在阿尔伯特号上,虽然顾季身为船长,但真正的力量不如雷茨十一。
雷茨可以轻松的将他关进笼子,可以让他颜面尽失,甚至可以倾覆整艘阿尔伯特号·····但顾季和阿尔伯特号束手无策。
他相信雷茨爱他,会按照他们的约定做事,不会轻易伤害他。
但是如果有一天,雷茨不想再遵守约定呢?如果有一天,雷茨不爱他了呢?
顾季是个理性的人,从来都相信人心易变,鱼心也是一样。
所以他并非不能接受鱼鱼的行为,而是无法对抗自己的不安全感。
反过来看,鱼鱼明明是按照顾季的要求行事,却平白无故的被冷落好几天,是自己冤枉了鱼鱼。
在摇曳的烛光下,雷茨看着少年认真的神色,怔愣住。
顾季疲倦的叹口气,给雷茨倒上一杯茶:“是我言而无信,原谅我好吗?”
他这两日又清瘦了些,袖口中露出的手臂能看到青色的血管。早上起来没束发,发丝肆意的披散下来,勾勒出侧脸干净的轮廓。
“嗯。”雷茨忙不迭点头,低眸却看到顾季纤细的腰。
顾季不生他的气了。
鱼鱼才不在乎到底是谁错,他只想晚上抱着顾季睡觉。
心头的忧虑褪去,雷茨的关注点便转移:老婆太瘦了。
他想让顾季多吃两口东西,抬起筷子夹住鱼肉:“再用些——”
顾季没看到鱼鱼的动作,好似不经意般问道:“你想回到大海吗?”
??
鱼鱼筷子里夹的肉差点掉下去。
不是不生气了么?
这是何意?怎么又要把他放生?
雷茨抬头,满脸的无辜和不可置信。
刚刚回到主人的怀抱,小狗又被抛弃了?
顾季道:“想不想?”
雷茨坚定摇头:“不想。”
好吧。
顾季没再多说,好像真的只是随口问一句,没有其他任何意义。
他想不明白,该如何处理自己的恐惧,又该怎么看待和雷茨的关系。
如果雷茨愿意离开····确实问题就解决了。但是不出他所料,雷茨不愿意。
当然这个问题很愚蠢。顾季苦笑,因为当他扪心自问,他也不想离开雷茨。
似乎,他要调整两人之间的关系。
但是却又无解。
摇摇脑袋,把复杂的思绪清空,顾季起身将食盒的东西收好,看向趴在桌子上的雷茨。
鱼鱼的眼睛中失去了光彩。
他又怕被顾季赶出去,又不敢逼迫顾季,只能尽可能的蜷缩在角落中,假装自己人畜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