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第一航海家(318)
方铭臣一愣。
顾季对航海远比他熟悉。三言两语点明账本玄机所在, 但他却更迷茫了。
“我捋捋。”方铭臣在纸上写写画画:“如果真的有人指使李源走私铜钱,甚至将侄女嫁给他笼络关系——那又怎么会让他买几艘破船出海呢?”
李源能顺利航行纯属老天保佑。但万一破船遭遇海难人财两空,走私铜钱赚得, 岂不一朝就全赔进去了?
顾季摇摇头:“还要顺着再往下查。”
方铭臣叹口气,越发觉得头痛:“那我先去查他那两条船。”
“还有近几年兑的飞钱, 以及官员家中,有没有大额银钱出入。”顾季补充。
飞钱是宋代财政制度之一,商人们行走不必背着沉重的钱财, 只要携带票据, 就可以去当地官府兑换存下的银钱, 因此叫做飞钱。
铜钱能到走私的规模, 必然要存在痕迹。
方铭臣点点头,应下:“只要查出问题就让衙役拿人, 审一审他再说。”
至少要闹明白李源身后有多少关系。他从哪里得到来历不明的船只?怎么承担起走私铜钱的活计?在源公子的关系网中,他又是哪个角色?
拍拍顾季的肩膀,方铭臣颇有些促狭:“此事已不单单是商事,而牵扯日本的战事, 你可不能作壁上观了。”
顾季无奈,只能认下。
两人凑起天马行空的推测一番, 再打开窗听远处画舫的歌声,悠然观赏着清澈的月光湖色。直到半夜被鱼鱼找上门,顾季才和方铭臣辞别。
雷茨赶着一辆车来,直直站在方家门口。委屈生气的绿眸子像是要把方铭臣生吞活剥。
他私藏的好酒入口不觉烈, 却分外容易醉人。顾季不知何时有些醉,他身上披着鱼鱼亲手做的袄子, 发髻微微散乱,虽然思路勉强清醒, 脸颊却不自觉绯红,脚步也有些乱。
方铭臣没想到顾季酒量不太好,刚把挂在他身上的顾季拖出来,就见到鱼鱼冰冷如霜的眼神。
吓得他一哆嗦,赶紧将顾季推出去。
顾季踉跄两步,栽进鱼鱼怀里。
“你带他喝酒。”鱼鱼眼神幽怨,摸摸顾季的头发,盯着方铭臣的喉咙:“深更半夜,孤男寡男,还让他喝醉了。”
方铭臣不禁向后退两步。虽然雷茨现在人模人样,但方铭臣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是恐怖的海妖。
他试图辩解:“我没有····”
雷茨显然不相信,舔舔嘴唇露出尖牙。
“不不不!”方铭臣快崩溃了:“真什么都没干!”
他就是请同僚小酌两杯,谈谈公事好不好?天地良心,他今晚连歌女都没请!
为什么搞得好似他这里好似花街柳巷,他成了被正房抓奸的伎子?
眼见鱼鱼疑心未消,方铭臣只好将李源诸事全部竹筒倒豆子般说出来。
平日里,他绝不会给官员家眷透露公事。只不过方铭臣心里实在怕雷茨,怎么也不能将他当成弟妹看待,更不敢向雷茨隐瞒。
鱼鱼皱眉:“这有什么难的?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审。”
方铭臣道:“此事谈何容易?”
衙门中人手有限不提,抓人也不能毫无凭证,更不能打草惊蛇。
雷茨淡淡道:“那此事交给我来办。你之后不准再找顾季晚上吃酒。”
“哎哎哎!”方铭臣大吃一惊,刚想问雷茨如何能办成,就见鱼鱼打横抱起顾季往车里一塞,转身驾车离去。
等到他追出院门,路上只剩下马车远行的影子。
马车中,顾季同样陷入迷茫。
他只是喝的有点醉,不是不省人事。雷茨居然答应帮方铭臣审案抓人?他没听错吧?
顾季掀开帘子探头,被寒风吹得一激灵。
“我下次不答应和他喝酒了,好不好?”他小声道。
鱼鱼矜持点头。
“那····你怎么帮方敏臣啊?”顾季晕乎乎的,仍然难掩心中好奇。
雷茨沉默一会儿,低声道:“会有鱼来帮忙嘛。”
“什么?”顾季愣住。
半晌他才想起来,在泉州鱼鱼曾经说过,塞奥法诺会带着船来这里。
“他们不会快到了吧?”他不敢置信。
“这个月吧。”雷茨小声道。
顾季掐算一二:海妖们本就速度很快,再加上不需要绕过好望角,时间确实差不多。也不知方铭臣见到形形色色的海妖,又会是什么反应。
在回仓库的路上,顾季就耐不住困倦睡了过去。等到他再醒来时已经回到屋中,雷茨正拧着帕子给他擦脸。与往日的寂静不同,今日二十多名水手都住进仓库,不少人还没睡,远处依稀有大家打牌喝酒的欢笑。
顾季习惯性还想嘱咐布吉两句,奈何他困得要命,鱼鱼身上馨香的气息又十分催眠,他闭上眼睛就陷入沉睡。
再睁开眼·····
休沐结束,是时候去衙门上班了。
顾季面无表情的穿着公服,无比想念曾经自由的日子。
之后一连十几天,顾季都充实的忙碌着。
按照赵祯的新船政,所有商人纳捐都要写明港口,方便之后根据纳捐数额往港口分派船只。在此政令之下,商人们纷纷选择离自己最近的港口纳捐,期待超过其他港口后,朝廷能多分条船。
因此,杭州城中最近来了不少附近州县的商人们。
方铭臣领着十几个衙役差点忙成陀螺,每日在清点铜板、记名纳捐中度过。
顾季更清闲些,干脆负责跟进李源诸事。
他派出人去南下从海船开始查。接着他动用了些神秘的手段,查到了李源家中。
顾季收买了狐妖。
阿白在仓库里住了十余日,每天看着踏雪和羊鱼大快朵颐,羡慕的直流口水。顾念很想再养一只狐狸,但阿白却不肯成为女人的玩物,不肯加入宠物行列。
此时,顾季拿出交换条件:阿白去李源家中打探消息,他每天都给阿白提供新鲜可口的肉食,每一旬能吃三只活鸡。
阿白多犹豫一秒,都是对肉的不尊重。
从此阿白潜入李源家中,成为墙角出没的诡异白毛生物。几天查探之后,阿白确定李源没有任何异常。
没有任何异常····顾季彻底震惊。
按照阿白的说法,李源似乎并不在意商人们要求退钱的呼声。这几日有不下十位商人闹上门来,李源都用同一套话术挡回去:契约上写的清清楚楚,下月可以跟船出海,不出海也不退钱。
李源好像真的在筹备下月出海事由。他见了几位曾经跟他出海的父老乡亲,家中不仅有水手们的名册,甚至还列出了置办货物补给的单子。而且李源常常往码头上跑,商议出海诸事——像个正常不过的船行掌柜。
似乎,他根本没查探到衙门的窥视。
唯一令人有些疑惑的,李源携妻子去那位大人府中拜会两次。不过考虑到两人的亲戚关系,似乎也不算离谱。
顾季只好让阿白再探再报,最好能追踪到李源具体谈话内容。
打卡上班的第十天,阿尔伯特号出航了。
搭载上百吨货物和上百名乘客,顾氏船行的第一次航行正式开始,对于计划了一个月的航行,顾季和顾念都信心满满,站在码头上看阿尔伯特号渐渐在地平线上消失。
阿尔伯特号离开顾季,心中充满离愁别绪,哭得不能自已,根本不像是三百多岁历经风霜的样子。
顾季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一条未成年船送去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