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第一航海家(295)
海商个人只要捐够千贯,就能携带定量货物,优先加入船队。
千贯,每个海商差不多都负担得起。
谁不愿意买个平安呢?
这么想的人越多,捐款者越多,最终不捐款,就彻底失去加入船队的机会。
源源不断的钱就筹集来了。
第二步,对日本海禁。
对此赵祯犹豫了很久,但终于敲定。
由朝廷出面封禁往日本的航路,惜命的海商就不会再去日本,要么下南洋,要么沿着海岸线绕去高丽。朝廷也会适当减商税,配合航路的变更。
但是对日本贸易不可能永久停止,海盗无船可抢,也更可能铤而走险。
因此当海禁再开时,就是对日本贸易利润最高的时候,也是风险最大的时候。
谁愿意离开朝廷战船的保护呢?
而赵祯思来想去,如果现在动手只能清查内部,很难对源公子本人造成伤害。
通过海禁适当示弱,正好封锁消息对内清理,等几年后战船齐备,一鼓作气踏平海盗。
说不定还能登陆日本本土,把陛下心心念念的小银矿拿回来。
滑膛枪
一番细致的筹划后, 赵祯决定物尽其用,将方铭臣调去组建新衙门。
方铭臣离开了泉州,却终究没能离开海务。
至于顾季打算开办的船行, 赵祯大方的表示顾季提供图纸便算是功劳,不需要他再多纳捐。
顾季谢主隆恩。
直到下午, 顾季才从宫中离开。
“顾大人。”
他前脚刚刚走出宫门,还没找见布吉来接他的马车,便听到身后有声音响起。
“范大人。”
顾季略微吃了一惊。
范仲淹向他缓步走来:“老夫早想结交顾大人, 奈何总是没有时机。”
“不敢。”顾季勉强道:“顾某驽钝, 只是小小海商罢了。”
范仲淹笑着摇摇头, 止住顾季的谦辞:“若您没有旁的事, 不如过府一叙?”
范宅毫无浮华之气,清幽雅致, 处处透出主人家的品味志趣。冬日的宅子颇有些寥落,地上的雪尚未的消融,雪花与枯叶软软挂在枝头,却是似乎别有一番诗意。
两人绕过寂静的庭院, 在书房落座。
暖融融的炭火点着,火光暗暗的压在炉中, 竹帘隔开升腾的烟雾。昏昏的日光伴随清脆的鸟啼,与室内仆从点茶的叮咚响声和为一曲。
范仲淹等人在新政期间多次被斥为朋党,又有反对者声势强大,在两年之后最终走向失败。顾季并非宋史研究者, 对其中细节所知不多,但看着面前意气风发的范仲淹, 心中多少有些惆怅。
他喝一口茶,先与顾季闲聊了几句海上见闻, 才慢慢道:“顾卿可曾听闻,朝中新政之事。”
果然。
范仲淹不会无缘无故叫他来喝茶,必然是有事相谈。
顾季正色道:“早有耳闻。”
范仲淹道:“顾卿以为如何?”
“大人为天下万民思,有远志。”
范仲淹若有所思。
庆历新政,其中重点在于官僚吏治。不仅改革取仕方略,改变升迁体制,更是裁撤了大批官员。
顾季想了想:“莫不是大人已经划掉了我的名字····”
他难道在范仲淹的裁员名单里?
“呵。”
范仲淹没忍住,笑了。
直至此时,他严肃的神情才出现一丝裂痕。他好似对待自家子侄般,拍了拍顾季的肩膀:“多虑多虑。”
顾季略微思索下,会不会顾刚要被撤职,但似乎也不可能。
顾刚都快退休了,也算尽忠职守,不至于波及到他。
“只是如今大宋官员冗杂不堪,又多不做实事,实在为国之不幸。”范仲淹解释道:“顾卿以为,老夫该当如何呢?”
聊到这里,便不像是同僚之间的闲谈,而是长辈对子侄的考验了。
想起当年被导师训的紧张,顾季不由自主挺直腰板。
范仲淹道:“但说无妨,此处并无他人,陛下也断不会因言获罪。”
顾季本身并不愿干涉朝中事,但他也从未想过火炮能给战局带来如此大的变化。如果火炮能改变历史走向,那么他兴许也可以挽救一些·····
思索片刻顾季道:“公既行改革,要么徐徐图之,要么雷厉风行。”
范仲淹问:“何出此言?”
在顾季看来,相较于二十年后的熙宁变法,庆历新政要更和缓的多。没有“青苗法”之类易引起民愤的法律,也并未在经济民生上大动干戈,更多变革集中在官僚之间。
“行新政必然要有所得罪。公与我皆出身寒微,知百姓入仕搏前途之苦。但荫蔽得官者,碌碌无为者,他们才是最反对新政的人。他们会从各种角度不断攻讦····陛下面前将堆满他们的奏折。”
“如果想要减少反对者,必须减缓改革慢慢将其分化。”顾季坚定道。
他并不懂治国理政,但这是从历史中得出的教训。
范仲淹道:“那依卿所见,这便是对付他们的唯一办法?”
顾季答:“正是。从改科举、考课开始,尽量避免涉及到京官重臣。等到十年之后,朝廷风气便有一新,届时在大动干戈也不迟。”
范仲淹凝神看着顾季,陷入沉思。
他喃喃道:“可天下苦庸吏。大宋如何等得这几十年?上百年?”
顾季想了想:“能行。”
范仲淹:??
这个年轻人,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顾季非常诚恳:“但大人千万不要放松兵政。大宋最大的危机,还是在于北方战事。”
“只要国库充足,有足够银钱投入兵政,大人便不必过虑。”
范仲淹沉思。
他万万没想到,顾季竟然给他这样的答案。
顾季心中也同样五味杂陈。
后来人谈起前朝旧事,往往责骂宋人冗杂体制、孱弱武力。
但一朝人一朝事。
宋朝之繁荣与弊病,牵扯良多。
宋廷在细微的平衡间维系下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北宋皇帝可以说做到了开明君主,庞大的朝廷在士大夫的争论中运作,保持政事上的均衡与公正。冗杂的官僚、互相制衡的权力体系好似挂在大宋脖颈上的铁链,但此也是宋廷的基石。
牵一发而动全身。
大宋的国家机器能运作到何时尚且不知,但如果北方无战事,凭借宋朝的经济体量,总能坚持的久一点。
范仲淹思索一二,最终叹口气。
他又多问了问西洋之事,好奇是否西洋都有如此神奇的火炮、如此快的大船。
顾季勉强含糊其辞过去。
他当然不能说出,火炮和飞剪船都是几百年后的东西。但要是把通通说成西方现在就有的玩意儿,也太过名不符实。
于是顾季闭着眼睛编了不少莫须有的地名,说得云里雾里。
范仲淹听得有点懵,最终嘱咐顾季,若是西洋还有什么新奇东西,定要先行报告给朝廷。
科技的力量已经在战场上得到显现。
顾季当然无不应允。
从范仲淹的宅邸离开,顾季顺路去给鱼鱼买了点心,才踏着落日乘车回家。
一进门,小院中却分外热闹。
“郎君。”秋姬带着王豆豆向顾季盈盈一拜。
前几日,顾念去给秋姬找了套房子,将娘俩安顿下来。她这两天将家中收拾干净,便赶来谢顾季。
顾季连忙将她扶起。
雷茨在院中搭了个小火堆,大家正围成圈吃酒。顾季换身衣服在雷茨身边落座,鱼鱼自动靠在顾季身边。他扒拉开鱼鱼毛茸茸的脑袋,环顾四周,顾念竟然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