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第一航海家(268)
“也不是。”雷茨咬嘴唇。
自从明澄被救下,回家一直是心结。即使远隔大洋,但他从未忘却自己的家乡。明澄甚至试过游回去,但差点因迷路和体力不支葬身鱼腹。
两条鱼结婚时,海伦娜就信誓旦旦的承诺:一定要送明澄回家。
从此,明澄时常眺望远方的家乡,给孩子们讲述鲛人的传说。他并不是没机会回去。塞奥法诺刚刚出声那年,君士坦丁堡来了一条东方的船。明澄在这条船上闻到了同类的气息——只要他跟着此船向东走,就能回到鲛人族地。
那天夜里,明澄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却听到了海伦娜哽咽的声音。
他心中很清楚,鲛人族群绝对不可能接纳雷茨和塞奥法诺两个混血。
看着垂泪的妻子、病弱的小儿子、住孤儿院的大儿子····他最终没舍得离开,眼睁睁看着船消失在天际。
海伦娜抹着眼泪,一边温言安慰着“等孩子大些,总会有其他船来”,一边毫不留情的将明澄关了起来。
开玩笑。当时她之所以承诺带明澄回家,是因为她以为明澄的家乡永远都不会有船来。
谁知道真有船啊!
那她老婆岂不跑了?
从那之后,海伦娜就千方百计把明澄软禁在家中。明澄并不傻,很快意识到海伦娜反悔了。但海伦娜不会承认,他也根本不可能和海伦娜抗衡,只要表现出想回家,就免不得要被折腾几个晚上精疲力尽,让他再也不敢生出这种念头。
即使他千方百计打探鲛人的消息,也在海伦娜的阻挠下一无所获。
雷茨从东方回来后,海伦娜甚至特地嘱咐鱼鱼不准乱说鲛人的消息。如果明澄执意要上岸,他还不知道顾季的船上也有鲛人。
明澄并非对妻儿没有感情,但回家已是执念,被海伦娜日复一日关在海底的日子又让他厌倦。如今雷茨和塞奥法诺都长大成鱼,他干脆一走了之。
借口生病推脱掉雷茨的婚礼,趁机潜入阿尔伯特号。反正他有海伦娜送的无数法宝钱财,这算不上什么难事。
至于还回不回去,明澄尚且没想好。
鱼鱼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决定支持父亲的选择,并且祈祷海伦娜别这么快找过来。
要不然即使毁了阿尔伯特号,海伦娜也会抢回老婆的。
所幸他们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阿尔伯特号一路向西又向南,绕过辽阔的非洲,穿过印度洋,中途停靠朱罗,在1043年秋到达南洋。
比起来时的艰辛坎坷,回程顺畅许多。除了佐伊派出的骑士和工匠有不同程度的晕船之外,阿尔伯特号上可谓是其乐融融。没有人死亡或者残疾,也没发生重大船难。一路修修补补到达南洋时,阿尔伯特号看起来仍然威风凛凛。
也许是他们绕过好望角的航线迷惑了海伦娜,她始终没能追上来。
1043年10月,阿尔伯特号在明澄指定的海域停泊,明澄下船。
他带了几箱行李上船。离开时却只拿了几件防身的法宝,其余全部送给雷茨当做新婚礼物。
雷茨的嫁妆又添一大笔。
站在船首,看着明澄蓝绿色的尾巴逐渐在波涛中消失,顾季心中竟然浮起几分惆怅。
“他不会再被抓到吧?”瓜达尔忧心道。
一年多的相处,船员们都知道明澄的来历。明澄渊博谦恭、温文尔雅,没人不喜欢他。
“不会。”鱼鱼同样忧伤:“大概海伦娜快找过来了。”
即使路上没追上,她也能从塞奥法诺那里获取鲛人族地的位置,迟早能找到明澄。
辞别明澄,阿尔伯特号继续向北往泉州航行。
泉州并不是最终目的地。
根据顾季的计划,阿尔伯特号将在泉州停泊半个月作用检修补给。
水手们放个长假过年,回家休息放松;顾季则忙碌多了。首先他要将在航行中不幸遇难的船员遗骸交换给家属;其次他要验收自己的新房子新船,说服顾母接受突然出现的“儿媳妇”;然后安顿好秋姬····
做完这一切工作后,北上去汴京述职。
说实话,先回家歇半个月再去述职有点晚。
不过考虑到路途遥远,人都要被累散架了,相信赵祯可以理解。
月余后,阿尔伯特号赶在年前抵达泉州。
天知道,当船员们看到熟悉的汉家衣冠时,心中的感动是多么溢于言表。
“我们回来了!”
“活着回来了!”
黄昏余晖中,有人高声尖叫,甚至泪流满面。
三年的艰苦历程,终于回家了。
顾季给每人另发十贯赏钱,用于家中年节所需,引得船员们一片欢呼。
在欢天喜地的氛围中,阿尔伯特号逐渐靠近泉州港。
岸上的纤夫见有船来,下意识的准备干活,却在看到阿尔伯特号船首时愣在原地。片刻之后,他们高声呼喊着往市舶司狂奔,脸上皆是不可置信的笑容。
“阿尔伯特号!是阿尔伯特号!”
这艘形状奇特的大船在泉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自从顾季西行远去,没人想过它还能完完整整的再次出现。
但只要它回航,就意味着无尽的财富和荣光。
喜讯传遍大街小巷,即使是妇孺也要伸头来看看。等传到市舶司时,顾刚连官帽都来不及带好,提起袍子就向码头狂奔。
阿尔伯特号终于回来了。
短短半个时辰内,码头上就围了数不清的人。大家伸长脖子观摩着庞然大物,激动的议论吵得耳朵疼。
谁不知道,船长可是鸿胪寺少卿!
和知府的品级一样高!
百姓们正议论着,知府的马车也匆匆忙忙赶到码头,几十个衙役排场铺开,迎接顾季回泉州。
顾季先安排好船上诸事:所有的货物钱币送去顾府,先寄存在顾刚家里。运送希腊火的骑士和工匠送去府衙,又知府负责安置。船员们全部放假回家,船上贝斯特值班。
他缓缓走下木板,知府已一脸笑意的快步迎上来。
三四年前,他还从不知道泉州有顾季这号人。如今顾季虽只是寄禄官,但与他同品秩,又是官家眼前的红人——要知道,圣上可是连给他发了几道旨,立刻汇报顾季行程!
知府万万不敢怠慢,即使丝毫没有提前准备,也从各大酒楼拼了一桌盛宴出来,硬把顾季拉去家中接风洗尘。雷茨作为顾季之妻、秋姬作为随行人员也在受邀之列。甚至连水手们都能携带家眷来享受好吃好喝,尽显朝廷仁德。
听说有水手遇难,知府当机立断发下抚恤。推杯换盏中,再顺便暗示顾季在赵祯面前帮他美言几句。
盛宴直到半夜才结束。
顾季、雷茨与顾刚共同乘马车回家。
吹着冰冰凉的夜风,顾刚偷偷瞟了雷茨好几次,但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顾季知道伯父在担忧什么。
牵着鱼鱼的袖子走下马车,顾季正见久立在门边、焦急等待的顾母。
猝不及防,六目相对。
顾母惊叫:“她是什么人?”
婆媳
在鱼鱼张嘴胡说之前, 顾季连忙抢先开口:“您不记得他了?”
顾母本来听说顾季回家,心中无比欢喜,早早等在门口。没想到突遭噩耗。
她当然记得。自从儿子把这个番邦女人带回家来, 她没有一天不痛心疾首。本以为这女人能死在海上,或者儿子玩腻了就扔了····没想到怎么还带回来了?
家门不幸啊!
看着顾母含恨泣血的眼睛, 顾季深吸一口气:\"我们已经拜堂结婚了。"
成婚了?
这番邦女人,莫非还能当正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