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第一航海家(168)
很好,只是鱼鱼菜而已。
雷茨不情愿的提笔,在纸上蜿蜒下狗爬般的字迹。
他不熟悉笔划,因此写的很慢。顾季起初还能教他握笔,但慢慢就在纸笔摩挲的莎莎声中沉入梦乡。
过了半个时辰,顾季才被雷茨唤醒。
睁开眼,面前是一张干净的新名单。
虽然没有美感可言,但好歹横平竖直,干净清晰。
顾季刚刚想开口夸奖鱼鱼,却突然觉得侧腰撞上了什么活蹦乱跳的东西。
还湿湿滑滑的。
欸?
鱼鱼坐在宽大的扶手椅上,顾季斜躺在他怀中。而侧面···是窗户的位置。
难道有鱼跳进来了?还是谁把绳子甩进来了?
顾季将抄写好的名单叠好放下,漫不经心的转身——
“啊啊啊啊!”
顾季头皮发麻,浑身颤抖着冒冷汗,迅速的把脸埋进雷茨怀中,
什么鬼东西啊!
纵然顾季算得上神经大条,也被突然冒出的怪物差点吓得厥过去。
羊脸鱼身的怪物——羊角上还挂着海底的藻类,脸上不知经过什么灾难,竟然裸露一半血淋淋的肉,却又像是煮熟腐烂的样子。最可怕的,嘴里还叼着个黄色的筒,筒上沾着淤泥与怪物黏腻的口水。
刚刚就是它,用腐烂的嘴顶了顾季的腰。
精神污染。
顾季闭上眼睛又睁开。
怪物还在那里。
不是梦。
就在他内心崩溃之时,头顶传来雷茨恶劣的笑声。
“你不认识它了?”雷茨诧异道。
顾季睁开来一只眼睛,看向羊鱼。
雷茨这么一说,他还真有点眼熟。好像·····他想起来了。
在日本海,雷茨让海怪来吓唬他。羊鱼就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想要躲到锅里吓人,没想到船上正在煮火锅,把自己成功烫烂。
伤现在还没好。
原来自己才是加害者。顾季心中划过一丝丝羞愧。
羊鱼好像也知道顾季在想什么,将口中的筒吐在地上,向顾季喷口水。、
“略略略!略略略!”
可惜没喷到。
雷茨灵敏的躲开,顺便把羊鱼踹到一边去。
半晌,雷茨才在羊鱼口中问出来意。
宋朝回信了。
春天,羊鱼跟随长安号,作为监督船员的镇船神兽回到广州。
长安号的返航给广州海商造成巨大的震动。所有货物被统一交给市舶司,再由市舶司交还给遇难者家属。这是头一次“人没了,货还在”的航行,遇难者家属再痛哭流涕之余,心中也隐约有了些安慰。广州市舶司决定上折子,向朝廷表扬顾季。
这是第一个消息。
其次,羊鱼带来了赵祯的圣旨。
顾季的目光向下移,看到了····脏兮兮的黄色圆筒。
哇哦。
落汤鸡赵祯
他的呼吸凝滞了。
按照道理, 见圣旨如同见圣上。但顾季十分犹豫,要不要给这个恶心的玩意儿磕一个。
好像在场没有人类呢···
算了。顾季往后退两步:“圣旨是何时拿到的,都写了什么?”
羊鱼清了清嗓子, 向雷茨讲述圣旨的奇幻漂流。雷茨再将它翻译成顾季能听懂的语言。
话说当年顾季在建昌路,得知侬智高将反的消息, 当即找了条鱼,给赵祯上折子。
承载着使命的海鱼不负众望 ,将折子运到黄河入海口, 又交给了一条巨大的河鱼, 由它来运往汴京。
出问题了。
河鱼实在是太聪明。在人类社会浸淫已久的它, 深谙宋朝廷的各种浅规则。当它到达汴京城时, 已经是春末五月。富有智慧的鱼干脆就选了个好日子送信——
五月二十圣节,赵祯的生日。
当晚全国放假。汴京的街道上流光溢彩车水马龙, 汴河两岸穿行着往来的渔船,和百姓们的欢声笑语。赵祯登上宣德门与民同乐,看着这一副盛世图景好不快活。
突然!
宣德门正对的汴河中银光乍现,一条两米长的大鱼跃出水面, 在空中滑出完美的弧线!
嚯。
汴河中很少能看到这么大的鱼,百姓们纷纷涌上前欣赏这番奇景。
没想到, 只是几息之间,大鱼在相同的位置再次跃出水面!
众人赞叹。
没想到这只是开始。漂亮的大鱼在水面上反反复复的跳跃,摇碎了汴河上灯火的倒影,博得百姓们惊喜的喝彩, 也吸引了赵祯的注意力。
简直就像是特地给赵祯贺寿。
“祥瑞啊!”旁边的太监难掩激动:“陛下,天降祥瑞!”
赵祯颇为受用。他还没发赏, 就听到河边的人群再次惊呼:“鱼嘴里有东西!”
为了保证折子的安全,顾季尽可能的选用了小巧的纸张。鱼又太大, 导致它口中衔着的信现在才被注意到。
赵祯大喜过望,连忙让小太监去将鱼口中的东西取出来。小太监欢喜鼓舞的领了差事,到河边却捉不住鱼。灵巧的大鱼不愿将信件吐给小太监,小太监也不敢伤了祥瑞。一人一鱼就这么僵持住,小太监急得直擦额头上的汗。
眼看气氛尴尬,赵祯身边的机灵人很快解围:“天赐旨意,是不是只有陛下亲临才能打开?”
此时汴京正处于最高保卫等级,百姓们早就排查过许多遍,安全级别极高。赵祯带着几十名护卫走下城头前往河边,谨慎的在离河岸三四米远的地方停住。
鱼真的是来给他送信的吗?
他的脚步刚刚停下,就见到大鱼动了。
它猛的跃出水面,摆动银光闪闪的大尾巴,一条水柱从口中喷出,连带着信件——
全部喷在了赵祯的龙袍上!
寿星赵祯,变身落汤鸡。
大鱼得意的摆摆尾巴,潜入水面消失。
它完美的完成了顾季的任务:将折子送到赵祯“手上”。
赵祯被喷了一身水,但万幸当时四周黑漆漆的,龙袍外又加了披风,因此只是身上湿了一片,头脸还算得上干净整洁。
即使身上湿透,赵祯也要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感谢皇天后土赐予他祥瑞。
然后伴随优雅而不失急促的步伐,赶回宫中换衣服去了。
顾季听到此处,已经快厥过去了。
他能感受到赵祯痛彻骨髓的尴尬。
如同树袋熊般挂在雷茨身上,顾季有气无力的问:“然后呢?”
接下来的事来自汴河中鱼鱼的战报,和顾季的推测。
赵祯回去喝了口热汤,穿上暖洋洋的新衣,才将鱼嘴中吐出的东西平放在桌面上。
怀揣着激动万分的心情——这可是千古难得一见的,河图洛书般的祥瑞——而且最重要的,真不是他自己安排的!
顾不得信封的脏污,赵祯亲自将它打开,小心翼翼的将脆弱的信纸去处,慢条斯理的展开。
在看到第一行字时愣住。
“臣顾季····”
赵祯很庆幸,没让人去找能读古文字的大儒,要不然真是闹了千古笑话。
他心中又气又笑。
气得是自己不单无辜被泼了一身水,还白白高兴一场;笑得是顾季还真有几分本事,能大老远的通过这种方式给他上折子。
但当他读下去时,目光却变得严肃起来。
“侬智高李日尊北侵····”
这不是滥美之词的请安折,也不是卖弄淫技奇巧的表演,而是上奏严肃的军事。
按照道理,赵祯不太信任顾季一介书生的军事能力。但是前方传来的情报何其难得,再想到前不久传来南疆的异动,当夜宫中灯火通明,赵祯急召枢密院议事。他们讨论的内容不得而知,但等到天将明的时候,又将德惠大师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