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第一航海家(75)
“蒲大人有什么好方法,能让船吃水浅些吗?”
宋大人没忍住笑了。
蒲满完全不懂航海,这就闹了个大红脸。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个技术的关键并不在于船,而在于炮弹的技术。
“大胆质问本官!”
他面色涨红,猛地怒目圆睁:“那我倒要问问你,你有此技术不献给朝廷,反而私下仿制,是意欲何为呢?”
只要将顾季打为不忠不义,那这个功劳就还是他发现并上报的。
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他之所以没有将技术献给衙门,就是担心有人争功——比如他要是一到汴京,就将技术交给蒲满这样的官员,别说炮弹从此没他顾季什么事,恐怕连他这个人都要被杀掉灭口。
他很相信大宋的制度,但万万不可相信人心。
所以顾季才首先想到私人解决这个问题,一旦无法私人解决,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决:至少现在汴京民众就都知道,顾季手中拿着西洋的火药技术。
也正是如此,蒲满无法想要争功也无法顶替顾季的首创性,只能斥责顾季不效忠朝廷。
顾季抬眼,耐人寻味道:“我身为大宋子民,自然事事以朝廷为重。只不过我也是机缘巧合才获得此炮,构造神奇又不知该如何拆解,因此我想研究出成果再进献给朝廷。”
看着蒲满正要骂他的样子,顾季清清嗓子接着道:“毕竟自从钱老爷子开始研究这炮弹,才几天就已经花掉800贯,还未见到任何成果。”
“我不过商贾之辈,实在不敢让朝廷替我出这个钱。若是蒲大人一心为了朝廷着想……不如让蒲大人来?”
顾季凌厉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肉疼,让蒲满一下子就哑了火。八百贯可比他一年的俸禄还高,做梦他也掏不出。
连研究经费都掏不出来,还有什么资格责怪顾季?
宋大人也皱眉打圆场:“既然顾小郎君如此说,那我们都盼着能研究个厉害的大家伙出来。”
他一介书生不懂战术,但也知道这本事顾季私人的事,官府至少在理论上没有权利插手,蒲满的吃相太难看了。
顾季连忙答应,蒲满也只好点点头。
话已至此,此次“审问”也就算结束了。可顾季还没拜别二位踏出房门,就看到一位衙役从外面跑进来。
“顾小郎君在吗?”他向宋大人行礼,又转向顾季:“外面有个人急着找您,说是钱氏铁匠铺来的,您要的东西已经做出来了!”
“此话当真?”
顾季、蒲满、宋大人一起惊道。
他不会要死了吧?
半个时辰后, 顾季和蒲满挤在马车中出了汴京城。
为了防止伤人,钱老爷子将实验地点选在了城外一处农田中,将植物清扫干净后只剩下冬天的冻土, 空空旷旷十分安全。
狭小的马车中,气氛趋于凝滞。
顾季是势必要赶来看看的, 蒲满也表示想去观摩,顾季也当然不能拒绝。于是两人只好在奇怪的氛围中挤上一辆马车,一言不发的到达了目的地。
“钱老爷子?”顾季三步并做两步从车上跳下来。
面前除了打铁的炉子、各种原料, 剩下的便是均匀码放在地上的三个铁球。每个铁球都颇有几分奇形怪状, 颜色也不甚均匀。
在三个铁球旁边, 还有一个已经炸掉的残骸。
“这一批先做了四个出来试验。”一位年轻人走过来, 向顾季拱拱手:“在下苏颂,在汴京读书。”
“前些天我亲眼见到小郎君引燃炸药, 好奇之下便自作主张来找帮忙,希望小郎君不介意。”
苏颂?自己没听错吧?
他可是宋代著名的科学家,在天文学和机械上有很大研究成果。顾季上下打量着眼前灰头土脸的年轻人,少了几分书生的儒雅, 手上还有火药的味道。
积分清脆的响了一声。
“多亏公子相助。”顾季爽朗笑笑,回忆起庆历二年的科举:“你明年必然登科及第。”
苏颂颇感讶异:“那就……借小郎君吉言。”
两人寒暄时, 蒲满才慢悠悠的从车上下来。大家自然又是一番见礼,之后钱老爷子才讲这炮弹的制作过程。
他指着阿尔伯特号上卸下来的炮弹:“这其中的火药配比,比当今军中用的要更纯一些。我们尽力调配,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但那弹壳不知铜铁含量几何, 很难炼出。”钱老爷子敲敲拐棍:“刚刚成功试爆了一个,便叫各位大人们来参观。”
“好——”顾季笑道:“那赶紧来现场试验一遍吧。”
钱老爷子也正有此意。苏颂上前将一枚炮弹放在空地中心, 其余人自动退开两步让出位置。蒲满本来根本不信那炮弹能炸这么远,不过看到他人谨慎的样子, 也象征性的往后退了一步。
“嘶——”火花四溅,苏颂赶紧回到人群里。
引线越烧越短。
“嘭!!”
随着一声巨响,炮弹被炸成许多块,弹片如天女散花一边四溅飞落。蒲满被眼前的场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好像在漫天硝烟中什么都看不见,又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正向他袭来——
是燃烧的弹片!
那一刹那,蒲满的身体高度紧绷。他根本忘记了自己站在安全的位置,退后一步的同时就拽住身边的钱老爷子,麻利的挡在自己前面。
“啊!”
伴随着钱老爷子的一声惊呼,他的拐棍在拖拽中滑下,蒲满又支撑不住这位老兵的重量,老人向前摔倒过去!
眼见着就要被弹片打到,顾季从后面冲上去,将钱老爷子扑在地上。
“嘶——”
燃烧的弹片擦着顾季的衣袖划过,鲜血直流。
一切都太快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又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爹!”
“顾小郎君!”
爆炸的余烟随着几声惊呼,在铁匠铺帮忙的伙计们都冲上前去将二人扶起。钱老爷子重重摔了一跤,被钱大扶起来还晕乎乎的,面色苍白难看。
顾季则灰头土脸满身狼狈,被馋起来时鲜血已经给白色的衣袖添上一抹红。
他撸起袖子,看到皮肉不仅被弹片划伤,还几乎被弹片的热量烫熟了,烧焦的伤口翻着鲜红的血肉。
好疼。
“你个狗官!”钱大气急,指着蒲满的鼻子便骂。要不是左右有人拦着,他都差点上去抽几巴掌。
“消消气……”有人无奈劝道。
没有谁对蒲满有好脸色。毕竟他们当时站在中间,所有人都眼睁睁看见了,蒲满是怎么拿钱老爷子当挡箭牌的。
“你——”蒲满的脸也涨得通红,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看看被搀扶着的钱老爷子,还有流血的顾季,最终憋出一句话:
“你们今日舍命救了本官,本官绝对会记得这份恩情——”
“王八蛋!”钱老爷子也是个暴脾气,根本不让蒲满把话说完:“自己怂还把别人往上推,若是没有顾小郎君在此,我这条老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确实,如果不是顾季反应快扑上去,钱老爷子就已经被开膛破肚了。
蒲满看着丝毫不惧的钱老爷子,半天憋出来一句话:“你可不要不识抬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