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第一航海家(304)
两人心照不宣糊弄过去。顾季是带孩子回来的人,他只要不说孩子假冒,王大自然不敢多嘴。更何况钱氏早就暗自见过船行的管事,支持他们母子的人不在少数。
钱氏将孩子推出去,让他给顾季敬茶。
“大人,我听说今早大哥去寻您,您建议他暂停造船?”她忧虑道。
顾季点头。
钱氏扣住指甲,沉默不语。
最近老爷子快不行了,王大和她都在默默较劲。今日他去顾家回来,便听得叮呤咣啷一阵声响,王大竟然气得把屋子砸了。
顾季让他停止造船?没门!
钱氏听到风声却不这么想。
自从顾季造出新船,她便敏锐的嗅到了风向转变,几乎有预感朝廷必然会对海商有所动作。而且造新船牵扯进许多普通商人,顾季要是给王大出毫无根据的馊主意,岂不坏自己名声?
更重要的,根据钱氏的经验,信什么都别信王大的脑子。
新年
钱氏轻轻蹙起眉, 心中却已经有了决断。
“妾晓得了。”她低声道。
两人按下此事不再提,傍晚顾季带着雷茨回家。年关将近的泉州喜气洋洋,钱氏踏着夜色匆匆归家, 却伴随惊雷般的消息。
她要分家。
钱氏趁着老爷子还剩一口气,带着新认的儿子跪在门前, 要将二房从王家分出去。
王氏船行掩上大门。
即使王大已经尽力捂住音讯,但还是有灵通的商人开始不安。
张长发有船坞的消息,更嗅到了山雨欲来的味道, 第二日便打着拜年的旗号找到顾季。
可惜来得太早, 只见到了顾念。
张长发走后, 神秘的消息便在泉州海商间不胫而走:朝廷要给商人们发放飞剪船图纸。
消息真真假假, 却牵动了无数商人的心。
如果真的造新船,现有船行是不是要有大变动?他们是不是可以攒攒钱, 等着建新船?短短两天,商人们三五聚集在一起议论不绝。
而这正是赵祯定下的策略——禁海必然引得商人们不满,新船则会显示朝廷慷慨,安抚商人情绪, 同时把他们的注意力暂时吸引到造船上。等到商人们换了新船,日本的危机也解除, 重开海上贸易。
在众说纷纭的猜测中,张长发无比坚定,朝廷将在年后颁布新船图纸。因为他不仅亲自从顾念口中得到消息,更有族兄张长兴证明, 顾季已经带着飞剪船,和一切图纸材料上京面圣, 官家赞不绝口。
张长发的论断吸引了许多商人主意。
不少人有意识回撤资钱,等着新船建造;也有人认为此事不足为信, 乃是顾季为了吓唬王大编出的瞎话。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顾季和王氏船行。
顾季似乎只想过个好年,拜年之人除了几句吉祥话之外,什么都得不到。王氏则恰恰相反,似乎正赶上多事之秋,每天都不得消停。
年二十九,钱氏在王老爷子门前跪了三个时辰。
她拼着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劲,将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王老爷子从病榻上拽起来,细细分说了王大的所作所为,以及如今海上形式。
自二儿子死后,再也不理事的老爷子听完,撑着老骨头捶床。
看着匆匆赶来的大儿子,还有乖顺跪在床边的儿媳,老爷子叹气不断。
钱氏连磕十个响头,请老爷子亲自分家。
她哭得梨花带雨,哭自己不该在老爷子还健在之时寻晦气,但实在要给相公留下的孩子一条活路。
她摆明了说,自己不信王大。
王老爷子叫“孙子”倒床边,足足看了一刻钟。仆人们大气都不敢出,王宅整夜灯火通明,丫鬟端着汤药在老爷子房里进进出出,等着老爷子最后的决定。
年三十,王老爷子撑着最后一口气,召来两房儿女。
他只是老病,但不傻。
年轻时从海上拼了几十年的老爷子,虽然没见过顾季的新船,却预感到王氏大厦将倾。看着哭得不能自已,却丝毫感觉不到悲伤的儿媳,以及愤愤不平,眼神像是要吃人的大儿子,他重重叹气。
老爷子开出条件:二房子嗣单薄,如果钱氏愿意再过继一个侄子,便可以和大房平分家产。
钱氏当场磕头认亲。
精明的老爷子不会轻易认冒牌“王豆豆”,但王大实在不成器,只要二房还是王家血脉,他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弄过去。
在王大咬牙切齿中,分家正式开始。
王大要求带走所有船只,以及尚未建造好的新船。钱氏全部低声应允,但她要船行、所有伙计雇员、祖宅,以及账上的所有银钱。
田产宅邸两家平分。
大大小小十几条船,自然比空壳船行要更宝贵。王大轻而易举同意了弟媳的要求,在老爷子注视之下,写契约按手印。
王家从此一分为二。
除夕夜。
顾季将家中的仆役全部遣散回家过年,偌大的宅子难免有些空空荡荡。他干脆请船员们回家中过年,给宅子里添些人气。
当年在永安港上船的少年们,如今都已经长成了青年模样。跟着顾季航海三年,他们都攒起了自己的身家,不少人都在泉州买房置地。
虽然只是一间小宅,但却是少年们曾经不敢想象的。
不过即使安家,家中也难免空空荡荡的。除夕夜大家便一起去顾宅吃锅子,一齐动手准备食物。
暖融融的蒸汽升腾,顾季猛然间想起,上次正经过年还是在汴京。两年来漂泊海上,年节时总难免有几分疏忽。
“吃东西。”
鱼鱼将扒好的虾子丢进顾季碟子里。
也许是种族天赋,鱼鱼处理起食物简直飞快,把顾季盘子中快堆成小山。
瓜达尔本想为顾季布菜,见此情景自愧不如,只好将筷子放下。
“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了。”顾母乐呵呵的笑着,看向桌边的少年们:“你们买房置地后,该考虑娶妇了。”
出身贫寒的少年更让顾母亲切熟悉,聊起来自在放松,也不需顾虑那些让她头疼的虚礼。而他们孤儿的身份又愈发惹得顾母怜爱,若有船员嘴甜些,说起话来简直如自家子侄般。
顾母也油然而生出一种责任感——她应该过问下少年的终身大事。
“要娶妇,就要找如像我家媳妇般贤惠的。”顾母扫了一眼正煮菜的雷茨,露出差强人意的表情:“性情温和良善也很重要”
少年们抽了抽嘴角。
他们都见过雷茨真身,深知鱼鱼有多恐怖,实在难以将顾母所言与他们认识的雷茨联系起来。
大家只好默契点头,共同称赞鱼鱼贤惠。
顾母笑了笑,接着道:“你们千万放心,像你们这般好少年,泉州城不知多少姑娘排队嫁呢!”
“您说笑了。”瓜达尔撇了撇嘴。
这一桌单身狗形单影只,血统都不纯,哪个好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们?
“哎,布吉可就····”顾母皱了皱眉,忽略布吉悲惨的爱情故事,信誓旦旦承诺:“你们别不信,要是我帮你们相看姑娘,保准你们一年之内全摆喜宴。”
“到时候,可要请我这个老太太吃酒去!”
少年们都不信。
顾母看他们不信,便讲起由头来。面对贵女们云鬓花颜的奢靡,顾母确实局促不安,但提起家长里短婚丧嫁娶,她却是再精通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