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第一航海家(315)
“也不知道这样日子还有几天。”方铭臣嘟囔道:“忙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吧?”
即使顾季负责督查战船,今天也是忙得脚不沾地。他摇摇头:“未必,过两天万一有什么纠纷····才是难处理。”
海商贸易规则骤然改变,海商们马上要开仓捐钱,众人间不闹出点矛盾来,顾季都不相信。
方铭臣想说顾季乌鸦嘴,但又不得不承认他所言有理。勉强被放回家睡觉的顾季,推开门便见到了同样憔悴的顾念。今日船行中也分外热闹,无数人涌入船行打探消息。
顾念和王通嘴皮子都快磨破,才勉强应付过来。
顾季疲倦的揉揉额头,将哮天号即将升级为战船的消息告诉顾念。
“那好。”顾念眼睛一亮:“至少今年生意能景气些。”
新船政颁布之后,海上航运就像画了终止符,所有商人都默契的停下来。一者无法再出海去日本,二者纳捐便要一笔钱,出入货物的钱自然就少些。商人们都期待着两年后新船造成再出海,也不想承担现在出海的风险。
顾念担心许久,会不会有人要退回定钱拿去纳捐。不过幸好没人这么做——毕竟第一次纳捐在半年后才截止,商人们完全可以先出海赚一笔,纳捐时也能多拿些。
而如果顾氏船行有自己的“战船”,情况则更为有利。则相当于在真正战船造成前,商人们可以在顾氏享受战船“体验装”,同时保证利润和安全。
顾念得到新消息,高兴的抱着狐狸睡觉去了。鱼鱼听说顾季要从明天开始上班,尾巴软软耷拉下去,眼角眉梢都写满不高兴。
第二日,鱼鱼其实还想再睡一会儿,但为了跟着顾季,还是乖乖起床去了衙门。
“我祖上是汴京人,与方家有旧交,求您让我进去见见方大人·····”
“衙门中有人没人?”
“谁知道方大人现在下榻在哪里?”
“顾大人也在衙门当差,我知道他家在哪!”
天色才蒙蒙亮,衙门就被商人们团团围住。富裕些的叫小厮来递名帖,小商人们只能亲自蹲守门口,等着见方铭臣和顾季。
“小心些。”雷茨装扮成小厮模样,将差点撞在顾季车架上的人拉开。
“哎呦哎呦,真是对不住,见过顾大人!”男人赶紧跳起,满脸歉意,拱手直向顾季作揖。
顾季撩开帘子下车,看向眼前虽然身穿锦绣,却满脸胡茬面容沧桑的男人,微微感到几分惊奇。
“林老大,你不是昨日来过了?”他整整袖口,看向人群中,竟然有不少是昨日已经记上姓名的人。
“顾大人有所不知!”林老大愁眉苦脸。
他起身作揖,所有商人也都像顾季看过来,面上都是一副愁苦之相:“求大人给我做主,我们都被李氏船行骗了!”
乌压压一群人向顾季拱手:“请大人做主,我们也被李氏船行骗了……”
商船纷争
拱手作揖人群中, 顾季眉头轻蹙:“大家快快请起,莫要多礼。”
他亲手扶起最前面的人,请两位口齿清晰的苦主进去详谈, 再请其他人暂且回家。接着,顾季低声让布吉赶紧把方铭臣叫来上班。
林老大向前两步, 重重抱拳:“顾大人,您一定要让坑害我们的奸商吐出钱来,那都是我们辛苦几十年攒起来的!”
他眼神含泪, 任谁看了都有些不忍。
顾季扶住他, 正色道:“下官定会秉公办事。”
“谢过大人。”众人声音嘈杂。
熹微晨光中, 顾季赤色的身影像是给商人们吃了一颗定心丸。他们都听过顾季在海上乘风破浪的传说, 对这位海商出身的少年官员要超乎寻常的信任。
商人们相信顾季能还给他们公道,纷纷向顾季拱拱手离开。
顾季看着商人们散去, 请苦主林老大、邓伯走进衙门,到自己的值房坐下。
窗边树影之下,阳光斑斑驳驳照进屋中,洒在充满愁苦的两张脸上。清风拂过, 勉强能听到鸟雀叽叽喳喳叫声,又掩盖茶壶的水声之中。
顾季亲手递出茶杯:“究竟是何事, 请您说说看吧。”
衙役悄悄在旁边坐下记录。笔墨和宣纸的摩擦声中,林老大抹抹眼睛,将自己被欺骗的经过缓缓道来。
大约五年前,李氏船行在杭州开业。比起先前各大船行, 李氏船行最大的优点就是便宜。
掌柜李源出身农户,十六岁在码头上做水手, 二十五岁出海行商,三十二岁在杭州买房, 三十七岁开办李氏船行。他开办船行的故事堪称奇迹——因为船行需要巨大的银钱投入:造船、招揽水手、补给物资····家境平平的李源根本付不起。
但没想到几个月后,李源搞到了三条船,船行真的开张了。
林老大本是做布料生意的,本来并无航海志向。他记不清五年前的细节,只记得李氏船行的船钱很低,非常低····低到商人们纷纷怀疑李源有猫腻,都不敢跟他出海。最终反倒很多农夫小贩上船,收获了第一桶金。
李氏船行打出了名声。
但令人万万想不到的是,首航成功后,船行第二年就推出了新规定,只要缴纳五百贯银钱,就能终生免费出海。
毫不例外,李氏船行掀起了滔天巨浪。
林老大尤记当时的震惊。五百贯终身免费航行,简直比现代的一折机票还诱人。只要在海上跑五六年,就完全可以回本,甚至攒下一笔不菲的财富!
那是林老大第一次对出海心动。
之后接连三年,李氏船行的船都安全返回港口。第一批缴纳五百贯的人赚得盆满钵满,甚至有人从农夫摇身一变,成了杭州城穿金戴银的商户。大家羡慕的直流口水,越来越多人跃跃欲试。
去年,李源又宣布船行造了两条新船。
船行规模的扩大,更吸引了不少新人——缴纳五百贯的人数,甚至等同于四年中所有缴纳的人数!
这些人都是市井间小商人。他们家底有限,却想靠航海搏条出路来。林老大和邓伯便都是其中一员。林老大咬紧牙关,把家中生意交给妻子打理,拿出压箱底的五百贯去海上碰运气。
如果成了,他的布料生意就能再上一层楼。
如果不成····啊呀,那么多人都赚到钱了,怎么会不成?
他们缴纳船钱后正等着出海,却没想到新船政发布,所有船行都可以建飞剪船。
政令刚刚透出风声时,林老大并未慌张。他单纯认为,既然所有船行都要建造飞剪船,那么李氏船行自然也要这么做。没想到船行却对此默不作声,屡屡回避飞剪船的话题。
林老大害怕了。
直到昨日告示张贴,林老大又去李氏船行堵人,才堪堪打听到实情——李源的新船是借钱买的,人们缴纳的船钱还不能还上借贷,又哪里有钱去纳捐,去建新船?
林老大立刻要求李源退还船钱五百贯。
受季风影响,船队每年往往只去南海一次。也就是说林老大虽然去年交了船钱,但是却从未上船出海,要求退钱合情合理。
没想到,李源依然拒绝。
李源振振有词,所有钱全部拿去还款了,他手中一分钱都没有!不管林老大来年春天跟不跟李氏船行出海,钱都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