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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权臣 上(14)

作者:天谢 时间:2022-01-18 10:21 标签:爽文 NP 架空 升级流 穿越

  苏晏寻来新茶壶,倒了杯清茶递过去,“怎么回事?”
  朱贺霖挥退左右内侍,低声道:“我去找父皇说你的事,反被狠狠训斥了一顿。父皇骂我读书不勤,整日只知嬉戏玩乐,还说以后你下午都在御书房当差,不许再陪我胡闹。”
  苏晏暗叹口气,柔声道:“殿下当知爱之深,责之切,皇上是为了殿下能更好的种学绩文,修身养性,将来做个盛世明君。”
  朱贺霖怔忡了一会儿,慢慢道:“我知道。可你若不在东宫,我便觉这殿里空空冷冷,忍不住想啸叫,待久了像要发狂。”
  苏晏也怔忡了,忽然笑起来:“说什么傻话。你是当朝太子、国之储君,以后要面对的多着呢,总不能事事都如意。就算是皇上,也有许多身不由己的时候,只是你没看到罢了。”
  朱贺霖沉默半晌,低声说道:“天子家,百姓家,各有各的难处。”
  “你知道就好。”苏晏一口气喝光杯中茶,“好啦,别没精打采耷拉着,殿下忘了自己才十三岁,装什么老成持重。”
  “十四岁。”太子重重咬着字眼。
  苏晏笑:“一样是小鬼。”
  太子不服:“你才比我大三岁,装什么老气横秋。”
  “我比你大多了。”苏晏慢慢望向窗外。
  宫墙上那方天空一碧如洗,蓝得刺人眼睛生痛,苏晏用力盯着,只觉无数色彩斑斓的碎片从那上面分崩离析,浮光掠影般逐渐远去不见。
  时至今日,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么叫恍如隔世,什么叫前尘已了。
  -
  这几日苏晏下了学,只雇辆马车在街头巷尾奔波,寻找一处合适地方。
  原来日前景隆帝无意间问起,才知道他在京城僦居,便道居无定所总不是办法,赐他二百两银子置买第宅。
  苏晏谢了恩,暗道一声惭愧,自赴京赶考至今,入夜大半都盘桓在秦楼楚馆,哪里还记得这些事。
  挑来拣去,在东城黄华坊定了一处三进的院落,虽谈不上轩敞堂皇,但胜在清幽雅致,尤其是临街一面粉墙丝柳,桃杏尤繁,很是惹人喜爱。教坊司离此不远,风中隐约飘过悠柔丝竹、燕婉歌吹,更是合了他的心意。
  他也没带多少行李,仓促搬进新居,见房子久无人气,四下难免积些残花败叶、蛛网燕泥,总得买两三个仆役小厮打理才是。
  说到“买”,苏晏本来对这个字很感冒,毕竟是受过现代教育的,总觉得有种为人口贩子提供市场的罪恶感,但又想到既然已决定再世为人,就该入乡随俗,也便释怀了些。
  这时代买个寻常小厮也就二两银子左右,苏晏挑了两个看上去干净伶俐的少年,又雇了厨子和洗扫仆妇,让他们先回去整理宅院,自己则上街找了家酒楼喝茶。
  太白楼上,凭窗而座,一江霞波、半城春色尽收眼底,苏晏啜饮着雨前龙井,满足地叹了口气。
  忽然听见楼梯上脚步杂沓,小二陪着笑道:“客官,楼上临窗雅座确实已有人了,要不换个地方?”
  一个男子声音朗朗:“不换不换,你不是说只一人?待我上去瞧瞧,倘非浊俗难近之辈,凑合搭个桌也无妨。”
  苏晏听这声音有点耳熟,转头去看上楼的青年,正是认识的,起身作揖道:“原来是新科状元郎,失礼失礼。”
  崔锦屏在贡试时便与他混了个脸熟,笑道:“清河兄这套礼数只合作给外人看,什么状元不状元的,折了你我的交情。”
  苏晏望着他意气飞扬的面孔,微微一笑:“那是那是,若不嫌弃,我请屏山兄喝茶。”
  崔锦屏洒然落座,“清河兄如今位居从五品,又是太子跟前的红人,听说连圣上也对你青眼有加,这般客气,倒叫我这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无地自容了。”
  苏晏摆手:“切莫这么说,小弟只是侥幸走了点福运,平日里为太子爷研研磨、跑跑腿,当个闲差,混口俸禄而已。不比屏山兄胸怀大志,才华横溢,翰林院又是极清贵的去处,日后定然步步青云,前途不可限量啊。”
  崔锦屏眼中掠过一道睥睨之色,口中微叹:“我虽有心报国,无奈身居偏隅,只得做个文笔小吏。”
  苏晏为他续了杯茶,“我家乡有句老话,叫‘当官没功夫,全靠天线粗’,虽然有些偏颇,却不无道理。屏山兄可知道这天线是什么?”
  “天线……”崔锦屏新奇地嚼着这两字。
  苏晏一脸神秘:“抬头看。”
  崔锦屏茫然抬头,见屋顶一根粗大的脊檩岿然横架,旁边许多椽子接头触尾,累累拼缀其上,忽然福至心灵,双眼一亮道:“我明白了!”
  “屏山兄冰雪聪明。前些日我在文华殿,见翰林院侍讲学士魏少卿誊了你的策论品读,多有赞词。魏学士乃是吏部李尚书的门生,若能得他举荐,事或可成。”
  崔锦屏难掩跃跃之色,拱手道:“多谢清河兄指点,此事若成,我必投环相报。”
  苏晏佯作不悦:“什么报不报的,折了你我的交情。”
  崔锦屏仰天大笑:“清河兄快人快语,正正与我意气相投,得此一友,快哉。”
  苏晏捧着茶杯只是微笑。
  崔锦屏笑声渐歇,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不齿之事,鄙薄地压了压嘴角:“我就想,那叶东楼何以一夜之间跃居正五品户部郎中,原来是因为做了豫王世子的西席。”
  苏晏不解:“这也无可厚非,屏山兄为何不屑?”
  崔锦屏冷笑:“豫王世子才岁许,路还走不稳当,要西席来做什么?”
  苏晏愣了愣:“你是说他和豫王……”他忽然回忆起恩荣宴那日,遇上豫王之前,偶然听见后园假山内有两人私语,想来便是豫王和叶东楼了。
  “豫王什么秉性谁人不知,听说朝内貌美的年轻官员,十有六七都是与他做过知己的。”崔锦屏道。
  苏晏打了个寒战,手背上被捏过的地方又麻又刺地痒起来,恨不得立即拿皂角水洗涮一通。
  崔锦屏不欲多谈此事,扬声道:“小二,有什么酒菜添上来。”
  -
  这顿酒喝到月上柳稍,苏晏辞别崔锦屏,沿澄清街慢慢往回走。
  刚登上一座石桥,夜风吹来,酒气上涌,脚下一个趔趄,抱住了石雕栏杆。他心里恹烦欲呕,便把头探出桥面。
  粼粼波光倒映一弯残月,吴钩般淬出霜雪的颜色,孤悬浮寄地荡漾着,更显得与阴影处划界分明。
  在那幽暗处的水面上,亦有两点星子也似的荧光——不是星子,却是一双精光湛然的眼睛!
  苏晏猛地捂住嘴,蹬蹬倒退几步,后背紧贴在栏杆上,冷汗浆出。
  一队人马飙风般驰驱而来。杏色麒麟服在松明火光中烨烨生辉,缇骑们腰间三尺四寸长的绣春刀,刀鞘击在马鞍上,如戛玉锵金,铿然作响。
  为首一人勒住缰辔,厉声问:“书生,你可见到什么可疑人物?”
  苏晏勾着身子倚在桥栏边,还有些说不出话,只是缓缓摇头。
  问话那人不满地冷哼一声,马鞭兀然拨起他的脸。
  火光照亮的瞬间,周围众人只觉一张玉白面容犹如月下明珠,光彩沛然,炫目得令人不敢迫视。
  为首那人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方才道:“锦衣卫奉命缉盗拿奸,倘若知情不报,一并治罪。”
  苏晏见他体态俊健,神情剽悍,眉宇间压不住的戾气,仿佛一柄在血火中反复煅炼过的利刃,不由心生戒备,作出酒醉慵困的样子:“小生一路走来,只见风花雪月,不见什么可疑人物。”
  那锦衣卫首领翻身下马,捏住他的下颌冷笑:“真的没瞧见?只怕是蓄意隐瞒。现在不说,待到下了诏狱,刑械一动,自然什么都说了。”
  苏晏在心里呸了一声,早听说过锦衣卫嚣张,没想到嚣张成这样,冤假错案也不是这么明目张胆地办吧,难怪在电视剧里总当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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