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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权臣 上(182)

作者:天谢 时间:2022-01-18 10:21 标签:爽文 NP 架空 升级流 穿越

  沈柒咬牙怒视她手里尚未完工的华服。姚氏无奈放下绣活,起身说:“你回床上,娘给你唱小曲儿。”
  “不用。”沈柒扭头走开,钻回被窝里。唱完小曲儿她不是还得接着绣,并且还要把浪费的时间补上,倒不如不唱。
  沈晏睡得迷迷糊糊,被灌进被窝的冷风激得打了个寒战,沈柒紧搂住弟弟,在昏黄光影的摇曳中睁眼到天明。
  拂晓时分他才恍惚睡着,等到再次惊醒,姚氏已经不在屋内了。
  她要去担水,烧饭。大房不吃仆妇烧的饭菜,就要吃她做的,并且派个婢子全程在一旁盯着。
  她烧完了大房指定的菜色,还得做沈老爷的病号餐。
  沈家老爷曾任通政司经历,七品大的京官,如今因病致仕在家休养。
  其实再休养也好不了,中风中得鼻歪眼斜,说话含糊、手脚抖索,瘫在床上不大像人,像寝衣裹着一团油尽灯枯的沉沉霭气。
  他平生最大的本事,就是娶了京城富商郑家的独女为正妻。
  郑氏心不宽体更胖,口舌尖刻,性子又妒悍,容不得妾。丈夫纳一个,她便收拾一个,要么打杀,要么逼卖。如此七出之条犯了四个,但抵不住娘家资产雄厚又肯撑腰,故而在沈经历面前底气十足。
  府里原有个灶间丫鬟,沈经历喜欢她菜烧得好,人又灵秀乖巧,偷偷地收用了,怀孕八个多月时被郑氏察觉,一顿棍棒打到小产,大人血崩死了,胎儿侥幸活下来,便是沈柒。
  沈经历空有满腹经纶,却斗不过河东母狮,兼之顾忌她娘家,只埋头做个怕老婆的都元帅。还没老实半年,又看中了发配到教坊司做乐妓的一个罪官的女儿姚氏,爱她花容月貌、娴静温婉、能歌善舞,便硬顶着郑氏的怒火将她赎回做妾。
  郑氏看沈柒是眼中钉,看姚氏是肉中刺,只恨不得双双拔出、拗断、碾碎。
  姚氏出身书香门第,性情柔顺,忍气吞声地受了,将一出生就没了娘的沈柒当亲生儿子抚养,自己又生了个花枝似的一双儿女,唤作沈明露与沈晏。她几乎是凭借着一人之力,将三个孩子拉拔长大。
  郑氏求子心切,偏偏接连生了五个女儿,独一的小儿子天生痴愚,如今十五岁了,还流着口水追逐婢女讨奶吃。
  她自忖老蚌生珠无望,对姚氏更是嫉恨,时时要给脸色、扣用度。姚氏与人多说一句话,便污她偷汉子,“浪娼妇”“私窠子”地打骂不休。
  沈经历中风后,她更是独揽了沈府的管事权,说一不二。不但故意给姚氏摊派繁重的绣活与家务,还变着法儿地折磨庶子庶女,有心将他们往死路上逼。
  数九寒冬,棉被里没有棉,炭盆里没有炭。三个孩子冻得手脚上都是疮。
  沈柒捏着又痒又痛的冻疮起身。沈晏也醒了,问:“姐姐呢?”
  “帮娘干活去了。”沈柒把外衣给他穿上。
  “我也去帮忙。”
  “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能帮上什么忙,好好念你的书。”
  沈晏不肯去学堂,噘嘴闹脾气。沈柒哄来哄去,劝不动,火气上来甩了他一耳光。
  手刚挥出去就后悔了,半途撤回劲力,但仍来不及。沈晏脸颊上顿时浮起几道指印,红痕宛然,一巴掌生生将甜白釉打成了唐三彩。沈柒不禁暗自懊恼:下手没个轻重,九弟瓷人样的,磕坏了再去哪里寻一个?
  沈晏没哭,捂着脸颊说:“我去学堂念书。”
  沈柒抱住他,又愧疚又心疼:“你专心念书,娘就指望你了。其他我和八妹会料理,不用你操心。”
  沈晏点头,挂好书包,从桌面上拿个冷馒头就走了。
  啃完冷馒头,沈柒去柴房门口劈柴,再一摞摞运去厨房。没过多久,便见小丫鬟青杏急匆匆跑来,低声叫道:“大奶奶要对九哥儿动家法,七哥儿快去!”
  早年青杏病重被扔出门等死时,是姚氏在沈经历面前说情,又开了剂汤药救活她。她对此一直心怀感激,暗中没少帮衬他们母子四人。
  沈柒听了把柴块一扔,拎着柴刀就走。
  院子里早已摆好了架势。两排身强体壮的仆人站着,一个家丁把沈晏瘦小的身子强压在雪地,书包也扯坏了,书册散了一地。沈晏挣扎着试图捡书。
  郑氏满头珠翠,身着镂金百子千孙大红缎袄,锦绣八团花卉夹褂,颈上宝色十足的紫貂皮毛围脖,看着富贵又暖和。她坐在阶上放的紫檀木圈椅,身后站了七八个随侍丫头,脸色阴沉得像三九天要下刀子。
  旁边叫梅花的丫头手上捧着根藤条绞成的乌溜溜的软鞭,足有鸡蛋那么粗。
  这软鞭可不比普通棍棒,抽下去是要伤筋动骨的,手法老道的下腕后压一压尾,保管皮好好的,里面肉全烂掉,包着淤血能疼上一个月。
  沈柒当即变了脸色,冲过去想撞开家丁,被两排仆人拦住,放声大喝:“做什么又要打我弟弟!”
  梅花横眉怒目:“他害六少爷落水,险些淹死,难道不该打?”
  沈晏争辩:“不关我的事!六哥抢了我的书包爬到假山上,自己失足滑下来落水的。我还喊人来救他。”
  梅花嗤道:“六少爷谁的书包都不抢,为何只抢你的?定然是你拿话语挑他,把他激怒,再从假山上将他推进水里。寒冬腊月的,你分明是想杀人!”
  沈晏脸颊刚消下去的红痕又浮起来:“你血口喷人!六哥自己跑的、自己摔的,凭什么算在我头上?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明明是他什么都不懂……”
  郑氏被戳了痛处,脸色变作铁青,厉喝:“六哥儿身为嫡子不懂,你一个上不了台盘的妾、行院出身的娼妇生出的小杂种,就懂了?”
  沈柒眼中骤然爆出一团凛光,手中柴刀乱挥,割伤了死摁着他的家丁。家丁吃痛,手一松,他便冲向场中。
  郑氏气得七窍生烟,又见沈晏梗着脖子跪在面前,连相貌都跟那狐媚子的乐妓像了个七八分,新仇旧恨一并涌上心头,对两排家丁喝道:“一个个杵在那里当木桩的?还不给我打!”
  软鞭落下时,沈柒刚握住沈晏的手腕,还来不及将他拉起来,见鞭风已至,便毫不犹豫地扑在他身上。
  这一鞭结结实实地抽在沈柒后背。瞬间头皮炸裂般,剧痛几乎将他从鞭痕处切成上下两半,他绷紧全身肌肉,强忍住痛呼声。
  拿藤鞭的家丁抽不着沈晏,请示家主母:“大奶奶,这下打哪个?”
  郑氏嗔目切齿:“两个没人伦的忤逆子,都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算!”
  藤鞭就跟雨点似的抽下来,直疼得锥心刺骨,冷汗潺潺。沈柒凭着胸中一股子倔气,咬紧牙关不肯呻吟哀号,只牢牢翼护着身下的小九弟。他心里清楚得很,这般架势摆出来,分明是老妖婆决意取他两兄弟性命,即便求饶也无济于事,徒增羞辱罢了。
  沈晏听着背后呼呼风声,耳畔充斥着七哥急促的呼吸与忍痛的闷哼,急得用力挣扎,“七哥,你别替我受罪,我吃得住,你快让开……”
  沈柒死死按住他的胳膊腿,声音嘶哑而痛楚:“你没罪。有罪的是她,该死的也是她!”
  青杏“扑通”一声跪下,哭着道:“七哥儿,九哥儿,你们就服个软,告个罪,让大奶奶消消气罢!”又哀求郑氏:“他们年少无知,不小心和六少爷闹过了头,大奶奶您大人有大量,看在老爷面上,饶他们一次罢!”
  郑氏尖声道:“小贱婢,拿老爷压我?老爷中风瘫了半边身子,还不是一个两个不孝子给气的!今儿个这顿打,整好给老爷通通气!不好好教训他们,如何整治家风?”
  沈晏不忿七哥挨了打,顶嘴道:“爹就算真是被气出病的,也不是气我们!大娘不由分说就打人,算什么家风?”
  郑氏气得面如土色,拍着扶手叫:“反了天!儿子犯错,当娘的居然教训不得?”
  沈柒冷冷道:“当着钟馗面说什么鬼话!谁当我们是儿子,我们又当谁是娘,你心里不是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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