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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权臣 上(149)

作者:天谢 时间:2022-01-18 10:21 标签:爽文 NP 架空 升级流 穿越

  朱贺霖眼前浮现出一个看似驯顺、实则狡戾的人影,磨了磨后槽牙:“沈柒?”
  豫王似笑非笑:“正是此人。对了,我听说太子颇为看重他,前两个月他在家养伤,太子因他举恶有功,还赏赐了不少童子和婢女。这案子若是交给他办,太子可以放心了。”
  朱贺霖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心底暗暗警惕,“父皇说过他是个能干的,若圣意交由他来办案,我自然会听命父皇,尽力配合调查。
  “不过,我也听说,在小南院出手搭救清河的虽然是四王叔,可清河却与暗中出首冯去恶的沈柒走得更近,与他兄弟相称,还在他受伤时留宿照顾。四王叔,你说这情形怎么与我看过的话本不太一样呢。难道不该是刀刃加颈时的救命之恩,更使人感激么?何况四王叔是天潢贵胄,如此纡尊降贵,他不是更该感恩戴德,怎么好像一直躲着你似的。”
  豫王嘴角的肌肉蓦地扭曲,把哂笑生生拧成了个被戳到痛处的抽搐。
  他花了几息时间,才从猝不及防的含沙射影中调整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清河只是避嫌。他身为朝臣,碍于我藩王的身份,明面上自然不好亲近。”
  意思是私底下就好亲近了?有多亲近?太子又开始磨后槽牙,也学他挂起了一脸假笑,“既然四王叔自觉与清河亲近,怎么他离京时,不见你为他送行?那日不仅我去了,父皇也去了呢。父皇赐给他一柄尚方剑,听蓝公公说,把他感动得当场就哭了。而小爷我呢,什么礼物也没送,送礼反而轻了我俩之间的交情。清河答应我说,会等我长大,然后我们又把嘴给磕破了——”
  豫王的拳头在袍袖中紧攥,眼皮抽跳不已,从齿缝里挤出一句:“看太子生龙活虎,想是再来十条毒蛇都咬不死,孤王就放心了。不打扰太子养伤,这便告辞。”言罢拂袖而去。
  朱贺霖故意在他刚出殿门后,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捶着床板哈哈大笑。
  殿外候命的内侍和宫女见豫王面笼寒霜地出来,分明与太子闹了不快,纷纷低头恭送不敢出声。
  出了端本宫后,豫王神色忽然一缓,阴霾散去,微微冷笑:“驱狼吞虎,你使这招还嫩了点,小鬼头。”
  走了几步,忽又驻足,暗自皱眉:清河在沈柒受伤时留宿照顾?太子故意点明“留宿”,是想当然,还是真被他撞个正着?如此说来,赐他二十名童子侍婢,就不止是示威,更是羞辱了。
  沈柒……豫王的手指在袖中绕着勾鱼肠的剑柄打转,第一次正视起这个在朝野内外崭露头角的锦衣卫新锐。


第九十八章 有节操的直男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自挂东南枝。”
  “人生在世不称意,不如自挂东南枝。”
  “垂死病中惊坐起,转头自挂东南枝。”
  “人生自古谁无死,还得自挂东南枝。”
  “大人这是——真是——”荆红追忍笑道,“好文采。”
  苏晏摇摇晃晃地骑在马背上,两腿内侧的嫩肉在鞍鞯上磨得生疼。他头戴一顶大斗笠,斗笠边缘垂下的黑色纱幔能挡风沙、遮烈日,颇为实用,奈何造型太娘。
  “与本大人有没有文采何干,这是诗词混搭的艺术。”他郁闷地长叹口气,在烟尘弥漫的黄土路上继续颠簸前行,曼声吟哦——
  “廉颇老矣,宛转蛾眉能几时?”
  “老夫聊发少年狂,一树梨花压海棠。”
  “朕为将军解战袍,芙蓉帐暖度春宵。江州司马青衫湿,从此君王不早朝。”
  荆红追听得耳根发热,不自觉地看向苏晏身上的青衫,脑中万千绮念凌乱飘忽,又被理智狠狠压下,嘴里安慰道:“我知道大人这一路奔波辛苦,每日赶路枯燥无聊。好在此地离灵州已经不远,快马加鞭的话,两三日就能抵达。”
  苏晏听到“快马加鞭”四字,腿根更痛了。
  离开横凉子镇后,他们手中没有地图,一面问路,一面辗转,好容易在天黑前进入定边城。
  荆红追把他安顿在客栈,交代了一句“大人先休息,属下去去就来”,便要出门。
  苏晏猜他是要去弄盘缠,忙叫:“别去杀人。”
  荆红追失笑:“我晓得,现在是大人的侍卫,不是杀手了。”
  苏晏又说:“也别打劫好人家。”
  “属下只取不义之财,大人若是不放心,我会记下哪门哪户,将来把钱还上。”
  苏晏想想事急从权,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同意他去了。
  荆红追一夜之间弄到了百余两银子,都是碎银,还有些铜板,很是够这一路花销,次日另买了两匹良马。
  本来他想买辆马车给苏大人乘坐。但马车速度慢,且这一带官道路况极差,苏晏估摸自己能把胃袋颠出来,只好作罢,觉得骑马还轻快些。
  前两天还好,到了第三天,娇生惯养的后遗症出来了。
  常年骑马的人,大腿内侧都有一层茧子,而苏晏全身皮肤白且薄,几乎能看清皮下青红色的细小血管,髀肉哪里经得起马鞍时时刻刻的摩擦,火辣辣地作痛。
  他不愿显出示弱与矫情之态,咬牙强忍,忍不住了,就瞎念几句混搭的歪诗,转移注意力。
  眼下一听“快马加鞭”,头皮发麻,那口意气一下没撑住,虚声道:“阿追我吃不消了,我要下马歇歇。”
  荆红追以为他中暑,赶紧给扶下马。
  刚好附近有道小溪穿桥而过,桥是拼凑的木板桥,涓流在乱石间也细得十分寒碜,但好歹算是清澈。苏晏摘下斗笠放在溪边石块上,只觉两腿打颤,坐不是站不是,左右看看无人,蹬掉鞋履开始脱长裤。
  荆红追惊道:“大人!”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裤腰带。
  苏晏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拽什么,周围没人。再说,里面不还有短裤么,又不遛鸟。”
  荆红追不肯撒手:“大人要做什么?!”
  苏晏没奈何,只好老实交代:“我大腿疼,看看情况。”
  荆红追一怔,脸红耳热地松手,背过身去,朝道路方向挡了挡。
  苏晏脱下长裤一看,大腿内侧果然红肿破皮,再磨下去就要肉烂血流了。他扶着石块慢慢坐下,吩咐:“阿追,你去包袱里找两条棉纱给我。”
  荆红追回头见他大腿,两边各有巴掌大摩擦伤,像白玉上的一片嫣红血沁,触目惊心,忙半跪下来查看,心疼道:“大人腿上被马鞍磨得这般厉害,都是属下的疏忽,是我没把大人照顾好。”
  他自幼在饥寒中打熬,习武时能席地而睡都算是舒服的了,知道苏大人细皮嫩肉,却没想嫩得跟豆腐差不多。
  加上苏大人又戴着纱幔斗笠,看不清神情,不知他忍痛到现在,登时自责不已。
  苏晏叹气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这身皮囊太不中用。”原主基佬也就罢了,还特么身娇体软易推倒,至今连块腹肌都没练出来,简直是废柴中的废柴。如果有二次魂穿的机会,他愿意折寿十年换回自己原本的身体,实在不行,给个护心毛肌肉大汉外壳也行,再怎么都比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强吧。
  荆红追回到马旁掏包袱,见桥对面的远处道路上出现了一大队人马——准确地说,马背上人影只二三十个,后面浩浩汤汤的一片,全是无人骑乘的马匹,在头马的带领下,走得规规矩矩。
  看着像是往来边城的马帮,要么是贩货返程,要么就是直接卖马的。荆红追收回警惕的目光,取出棉纱走到苏晏面前,半蹲着替他包扎伤处。
  片刻后,桥上方陌生的声音骤然响起:“这是在做什么?”说的是大铭官话,带着轻微的异国腔调,尾音像低回的滑弦。
  荆红追转头,见隔着木桥,溪对岸人马停驻,为首男子骑在一匹出奇高大的骏马上,正神情玩味地注视他们。
  男子看着很年轻,但说不清具体岁数,作左衽胡服的北漠打扮,一头浓密微卷的长发披散于肩背,编成许多细小发辫,两鬓发辫上串着金环和绿玉珠,与他橄榄石颜色的瞳眸交相辉映。肤色是日晒风吹后的茶褐,高鼻深目,脸部轮廓粗犷硬朗又不失英俊,令人一见便联想起长河落日、大漠风烟,是一种雄浑而苍茫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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