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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权臣 上(71)

作者:天谢 时间:2022-01-18 10:21 标签:爽文 NP 架空 升级流 穿越

  苏晏答:“小侄知道,皇恩浩荡,为人臣子当尽忠职守,粉身碎骨以报天恩。”
  蓝喜有些无奈,心想如此聪明伶俐的一个孩子,这点上怎么就不开窍呢。
  他恨铁不成钢道:“做什么粉身碎骨!是要你去清剿马贼,还是要你去和鞑靼打仗?你还不明白么,皇爷看上你了,这可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呀。”
  苏晏又眨了一下眼睛,终于琢磨出了潜规则的味道,几乎大惊失色:“看、看看上!他看上我什么,能说会道又勤劳能干是不是?劳烦世叔转告皇爷,就说我感激皇爷赏识,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蓝喜有些气恼,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前额:“揣着明白装什么糊涂!这种事还要咱家明说吗?皇爷仪表非凡,英明宽厚,对待近侍之人定然温存体贴,哪一点不合你的意?再不行,你就当找了个全天底下最尊贵的契兄,又有什么不好?”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是说……”苏晏受惊过度,有些语无伦次,“在我印象中,他不该是这种人啊!”
  “大胆!皇爷是什么人?真龙天子!他是什么样,不是什么样,都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如何由得你来评点!这话要是传出去,你苏清河还要不要脑袋了?”
  被蓝喜这么厉声一吓唬,苏晏反而冷静下来,心想:景隆帝是史书盖章的明君,断不会对臣子生出什么荒唐念头,他又不是豫王!再说,依自己对皇帝的了解,也没发现他有龙阳之好呀,那卫贵妃不是刚给他生了个儿子?肯定是蓝喜这个没眼力见的死太监上赶着溜须拍马,会错意了!
  这么一想,他心神略定,举袖印了印额际冷汗,颇为硬气地回答:“世叔,这‘揣摩圣意’,揣摩对了尚且要藏竹于心,想法子办得不动声色;可万一揣摩错了,只怕引火烧身,反而令上位者心中生忌。
  “小侄觉得,此事未必如世叔所言,想必是个误会。皇爷与小侄若能君臣得宜,于私于公,于你于我都是件好事,世叔又何必徒惹事端,效那‘鸡肋’之举?”
  蓝喜能掌理司礼监,自然也是在宫中的内侍学堂里读过书的,知道“鸡肋”的典故,杨修若不恃才放旷,妄自揣度曹操的心意,并大肆宣扬,以自显其能,也不至于被忍无可忍的曹操问斩。
  他被苏晏一番连敲带劝的“忠言”,堵得无话可说,心底恶气丛生,既恼怒对方不知好歹,又记恨对方言语不恭,反正再怎么也不是他的错。
  苏晏暗想:自古以来,太监往往因为身体残缺导致心理变态,多数气量狭小,行事偏执。我今天若不当面驳他,只敷衍了事,难保他哪天又来拉皮条,甚至直接把我往龙床上绑。还是得彻底摊开说清楚。作为一名直男,护菊是大事,宁死不搅基,就算因此得罪权阉,也顾不得了。
  于是叹口气,恳切地说道:“世叔!不是小侄不识抬举,而是这种事实在难以接受,于皇爷圣名有污,于我则是五雷轰顶,于世叔你,又有什么好处?我是万死不会以色侍人的,不如就当今天这些话从未说过,让它随风而逝吧!”
  蓝喜毕竟在宫中浸淫多年,一时情绪外泄也很快收敛,纵然心底不快,面上还能带出几分虚假笑意:“咱家也只是随口一提,免得你哪天得罪了皇爷,还不知因何见罪。既然你全然无意,甚至抗拒万分,咱家还能强迫不成?总之一句话,福兮祸兮,好自为之。”
  他一甩拂尘的麈尾,手揣袖子走了。
  便宜叔侄的促膝之谈不欢而散,苏晏也很无奈:难怪历朝历代的文官们都把宦官恨得要死,做事不要脸皮、没有底线,为了伺候好皇帝什么招数都能使出来。也难怪历朝历代的皇帝都离不开宦官,你想要个一,他们能给你整出十,想方设法地投你所好,摘星献月地讨你欢心,多么知情识趣。
  如今他只希望,蓝喜是真会错了意,自作主张来拉这个皮条,否则……让他下次还怎么面对皇帝啊?
  忆及之前,自己为达目的,两次扒着皇帝大腿嘤嘤哭的一幕,苏晏用手掌盖住脸,终于后(良)知(心)后(发)觉(现)地感到了羞耻。
  他想起来了,皇帝摸过他的脸,揉过他的后脑勺,还捏过他的耳垂——就在那两次!
  如果这是某种只可意会的暗示和信号……
  苏晏猛地打了个哆嗦:妈呀我要死了!


第五十一章 人生起落落落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正在演《牡丹亭》的,是京城一个赫赫有名的昆腔班子,场中男旦唱腔甜脆圆润,身段袅娜多姿,活脱脱就是个烂漫怀春的杜丽娘。他以手拈花,媚眼如丝地瞟向凉亭。
  天气有些炎热,后园凉亭三面垂着薄如烟雾的湖丝帘子,中央放一张极宽大的罗汉榻。豫王穿了身大襟交领的黑色缎地银龙暗纹直裰,肋下系带半解,未戴冠帽,只以一根兽首银簪固定发髻,懒洋洋地斜依在软枕上听戏。
  亭中侍女打扇的打扇,捏腿的捏腿,斟酒的倾鹤觞陈酿于琉璃杯,喂冰湃葡萄的仔细剥皮去籽,众星捧月,将他伺候得好似个修道的散仙。
  这副纨绔做派,若是被言官们看见,八成又要弹劾他骄奢淫逸。
  豫王手持一柄乌木折扇,随着丝竹旋律,在腿上轻打节拍,眼帘微阖,目光投注在唱昆腔的男旦腰身,又仿佛穿透了那层怒彩鲜衣,投向一片迷离的虚幻之中。
  男旦唱完一曲皂罗袍,他用折扇一拍大腿,叫了声“好”。那男旦便就着闺中少女的姿态,盈盈地给他道了个万福:“谢王爷称赏。”
  豫王招招手,示意对方上前,语气随意地问:“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男旦脆生生答:“小人名唤西燕,今年十七。”
  他的京话中掺了些吴侬软语的腔调,将“西”说得像“苏”。豫王眉头微皱:“你也叫苏晏?”
  西燕极会察言观色,听出了“也”字中的不悦之意,当即解释:“回王爷,是西方的西,燕子的燕。”
  豫王缓了神色,笑吟吟地招他再近前几步,坐起身,用扇子挑起他的下颌,端详被胭脂渲染过的眉梢眼角。
  “眉目倒是像个五六分,气质却无半点相类……有意思。”豫王漫不经心地说,“留你在王府几日,给本王唱唱曲,你可愿意?”
  西燕喜上眉梢,忙曲身行礼:“愿意!能为王爷唱曲解闷,小人一百个愿意。”
  豫王手中的扇子从他的下颌滑向领口,刚要说句什么,一个守门的亲兵来到亭前,禀道:“王爷,应虚先生来了。”
  “啪”的一声,豫王将折扇丢在铺了玉簟的榻面上,起身整了整衣襟,撇下西燕,朝园外走去。
  西燕见豫王前一刻尚且言笑晏晏,后一刻却将他弃如敝履,连多看一眼也无,心底委屈酸涩,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行礼恭送时,忍不住提高了声量,莺啼燕呖似的说道:“王爷慢走。小人日夜焚香以待,敬候王爷召见。”
  豫王步履健阔,不待他说完,早已走得不见人影。
  -
  陈实毓刚进王府前院,便见豫王身着便服亲自出迎,口中朗声道:“毓翁许久不来,今日忽然造访,真令本王喜出望外。”他拱手笑应:“许久未见,四殿下康健如夕。”
  豫王与他把臂同行,来到园中一棵老松树下。
  树下石桌石凳造型古朴,桌上摆着一盘围棋并两个棋奁,隔着条潺潺小溪,对面竹林中隐隐传来古琴鸣音,一派清幽意境。
  两人对桌而坐,十分熟稔地各自拣了个棋奁,做了个恭请开局的手势
  豫王将第一颗黑子下在右上角星位,以示尊敬。“毓翁病人众多,百忙之间来找本王,不会只为下盘棋吧?”他笑问。
  陈实毓在左下角回了一子,手捋长须,“老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找殿下,是想求个大助力。”
  “你我既是忘年交,又何必用到‘求’字。当年若非毓翁妙手回春,本王早被一剑穿心而亡。救命之恩尚无以报答,有何难处,但说无妨,只要本王力所能及,一定鼎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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