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逆行(159)

　　“……这一点都不容易，”眼里水光愈盛，他像一根绷紧的弦，抬眼看向子都，“你照顾不好他，没有人可以。”
　　对于与肃正者正面交锋过的雪兰来说，这世界已经变了样貌，银河系中没有哪里是安全的，头顶高远天空之上是一个巨大的笼圈，将他们牢牢关住了，每个人都是待宰的羔羊。
　　子都没有跟随他们经历这一切，所以无法体会雪兰的压力和紧绷，在这种状况下，他连安慰都失去资格。
　　最终子都只握住了他的手，对他许诺道：“告诉我该怎么做，我会去做。”
　　“……”这句简单的话带来的安慰远超过其他一切虚言。雪兰怔忡看他，眼泪簌簌而落。瘪了下嘴，他起身靠近，被子都接去怀中抱在了腿上。箍着他脖颈，雪兰将脸埋在他肩上，压抑地哭湿了衣料。
　　手从雪兰头发上抚过，子都安静地搂着他，目光停在对面失去意识的军官身上，不知在想什么。
　　后来雪兰在他腿上吃的饭，一切都显得温馨平常，直到对面的晏南失去重心地向前栽倒。雪兰反应迅速地起身扑去，赶在对方头撞在餐具上之前用手垫住了他的额头。手背撞在向上摆在盘中的叉子上，磕破了皮。
　　子都蹙了眉，出去找服务员要急救包，但雪兰却像什么也没发生，将晏南重新安置好。他把晏南面前的危险物品撤远，将外套脱了裹成团垫在桌上，这才退回去重新坐下。
　　子都回来后帮他处理了手，之后雪兰便在自己座位上吃完了剩下的餐食。
　　饭后几人前往医院，晏南被送进大型治疗仪，雪兰坐在旁边守着，子都则去找研究所制备神经修复剂。
　　阿萨里人是银河系这一批文明中首个进入星际时代的文明，民生科技的先进程度也首屈一指，这座与联邦不同样式的大型治疗仪效果非凡，只用了两小时时间便彻底修复了晏南左手的枪伤，甚至连疤痕增生也没出现，手掌上干净平展，没留下一点受过伤的痕迹。
　　雪兰用食指尖戳了戳那块新长出来的肉，抿着唇笑了。
　　结束治疗后，治疗仪的防护罩自动打开，雪兰将晏南扶起，从床上半拖半抱地安置回磁悬浮轮椅上，带他去静脉注射葡萄糖。
　　机器人护士替他扎了针，将输液袋挂好，嘱咐了注意事项后离去。输液的时间很长，雪兰坐在一旁等晏南。看了对方一会，他探过身子，将对方的衣服从领口、袖口到军服下摆每一处都仔细整理好，将他没扎针的手握在了手里。
　　雪兰盯着晏南发起了呆，他已经接近一整日没睡过觉，很快渐渐开始困顿。
　　这里是一间公共输液室，虽然人不多，但也时常有人走动，安全性难以保证，不像治疗仪有单独房间，治疗中途有人干扰也会发出警报声。
　　不敢就这么睡了，雪兰沉吟半晌，将输液袋取下，将晏南推了出去。他在走廊中寻了一锁死的杂物间，用了点黑客手段将门锁打开，趁周围没人，将晏南推入其中，转身将门锁死了。
　　将输液袋挂在架子上后，雪兰开始打量房间。杂物间不大，放置着一些清理用具。雪兰拿金属拖把抵住门，又推过柜子抵住拖把。试了下牢靠程度，像是安心，站直出了口气。
　　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了。
　　雪兰看向晏南，将他扎了针的左手固定在扶手上，避让着坐去他腿上。他将晏南另一只手紧紧抱在怀里，头依偎在对方肩上，眼额向前凑近贴上了对方微凉的脖颈。
　　肌肤相贴，感受着对方颈部传来均匀脉搏，他意识很快昏沉，不多时踏实地睡了过去。
　　不知多久后，周围逐渐变得喧嚣，像是走上了街头，雪兰骤然惊醒，发现自己仍是以同样的姿势待在晏南身上，而自己怀里则多出了一个冷冻桶。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下，周围是熙攘热闹的街景，轮椅正被人推着向前走。
　　雪兰愣了片刻，抬头向后看去，对上了子都含笑的眼睛。
　　“宝贝，你把我可爱死了，”对方说，“你是小松鼠吗？”
　　雪兰眨了下眼。
　　子都一只手松开轮椅椅背上的把手，在他头顶摸了下，“晏南是你的松果，是不是？不许抢，不许碰，睡觉前都要把他藏起来。”
　　雪兰尴尬得面皮发烧，默默把手从晏南脖颈上收回去，抱住了怀里的冰冻桶。
　　“……对不起。”他小声道。
　　子都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不用道歉，我说了会等你。”
　　“晏南在做的事会决定银河系的命运，在这一点上，银河系中任何事物都该为他让行，”对方语气听着像是平静，“这样就好，你保护晏南，我保护你。”
　　子都的包容令雪兰心情复杂。他知道是自己在任性，也逼着子都妥协，听到对方这么说，便越发觉得愧疚。沉默片晌后，他抬起脸，握子都的手腕，做出了保证，“等他醒了，回到塞尼格斯军部，我就跟你走。”
　　这话令子都停住了脚步，对方用另一手捏起他下巴，俯身靠近，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我等你。”子都贴着他唇说。
　　雪兰另一手还扶着晏南的肩，下意识抠紧了手下的肩章，情感和行为的割裂感太过强烈，待子都退回去后他仍有些回不过神。
　　子都继续推着轮椅向前，边走边跟他介绍说：“塞西亚由大型共和制城市组成的松散城邦组成，没有统一政府，法令通过民众网络投票决议，是一个近似于乌托邦的星球，跟联邦不同，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比如这里什么都可以交易，甚至包括器官、奴隶、精神毒品。”
　　“去酒店之前——”子都问他道，“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雪兰想了会，给了个很没创意的回答，“枪？手雷？”
　　子都无奈地笑了下，“这些我会备好给你送船上去。”
　　雪兰便又说了些生活用品。子都又应了。雪兰摇头说没了。
　　子都安静了会后，俯身在他耳边说：“这里卖一种联邦内禁止的药，可以让男性被进入方在性爱过程中感受到最大程度的愉悦感，不是毒品，没有上瘾性，只持续几小时，想不想试试？”
　　雪兰抱着冰冻桶的手下滑，按在了晏南腿上。感受着从晏南身上传来的温度，他心里发紧，不自然地推脱，“可是——他还在啊。”
　　子都看着他的眼睛问他，“他会醒吗？”
　　雪兰撇开眼，低闷说：“上次连续注射神经修复剂也需要两天，这次状态更糟，也没有足够的药，估计还要好几天才能醒。”
　　子都直起身，做出了结论，“那让他转过去就好。”
　　雪兰抬起眼看他，唇线越抿越平，“……”
　　“雪兰，”子都在暧蓝的天空下垂首看他，轻轻发问，“你是他的还是我的？”
　　雪兰的眼中映着瑟西亚的天空，中间是子都的身影。
　　“这药听着挺不错的，试试吧。”他回答道。


第133章 明黄色的天空
　　瑟西亚的夜色已经深下，最后一道微光沉落下天际线时，雪兰推着晏南进了房间。
　　这是一个套间，装修典雅现代，卧房内有两张床，一张靠近落地窗边，可以鸟瞰瑟西亚的繁华的夜景，另一张靠墙，墙外面是走廊。
　　子都对雪兰道：“先打针吧，照顾他睡下了我们再做其他事。”
　　雪兰犹豫了会，坦诚道：“我想回星舰上扫描过药剂成分后再给晏南用。”
　　雪兰不是不信任子都和瑟西亚的研究所，他担心的是被肃正者教化的暗子，不知存在于银河系的哪里，又会在无人知晓时谋划什么。
　　子都没有问什么，理解地应声说好。
　　看着房间里一左一右分隔很开的两张床，雪兰默了会，转身抱住了子都的腰，宵色眼瞳由下而上望着他，求他一般说：“我们把两张床并起来吧，这样万一出事也来得及照应。”
　　这要求有点过分，但也不是毫无道理。子都回视着他，显得有些沉默，片晌后答应道：“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