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160)
待卫王面露苦涩,姬如晦才继续说道:“燕王本想以此震慑赵国,叫他退兵。却不想……他不思悔过,仍旧这样的一意孤行,竟想吞吃卫国,实在可恶。因此,燕王嫌他毫不收敛,才叫秦军改道,本来归秦的路,成了赴卫……”
说罢,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卫王忙道:“正是,正是!现今,本王明白了这样的道理,赶着相助,恨不能全国上下夹道欢迎才好,还请二位不计前嫌,助本王收复失地才好。”
那姬如晦先是叹气,而后,又缓缓地摇头:“恐怕不行,我们秦王直奔燕宫,同燕王团聚。实际上,他临走前,就为着您的态度,起了退兵的念头。恐怕……我们再帮不上忙了!他若是与燕王说了小话,岂还有谁能帮上您的?”
这话一出,连卫王都吓傻了。
若是燕珩不帮忙,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他灭国。怪不得……他求助的飞书写了一百八十封了,那位愣是按兵不动,原来是——正生气呢!
唉,是自个儿有眼不识泰山,将救兵当成敌人,也怨不得人生气。
卫王连自称都改下去了,只可怜道:“两位——我说两位哟!你们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我这一回的无心之失吧!你们只要助我,但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若我能给的起,必鞍前马后,不辞辛苦,绝无二话!”
姬如晦看了符慎一眼,符慎冷哼,并不搭腔。
急得卫王站起来,左右踱步,连着又劝了起来。只说了半天的好话,恨不能嘴皮子都磨破,那姬如晦才勉强开口:“某有一计,不知可行不可行?卫王可愿听一听?”
“先生,您说、您说就是了!”
姬如晦道:“我们自替您劝说秦王,叫他在燕宫,好好地求一求燕王,兴许能行。”
卫王一听有办法,喜得不得了,忙道:“甚好,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若是有,还请先生尽管开口!”
姬如晦道:“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只有小事儿一件,请您帮忙。我那秦王,当日在燕宫,同您那卫小公子有一段缘分,相思心许,不知您……可都将人……?”
那话没说全,但卫王悟了,原是这样!怪不得秦诏上赶着替他收复疆土,原来是中了美人计,情根深种,出兵只为博美人一笑!
这老匹夫,呆瓜似的信了。
不过,他虽猜错了人,却想对了秦诏的心。
他想起来卫宴那等聪敏,几次三番化解卫国危机,对姬如晦等人的话更是全信了!一时放下心来,便说道:“虽然,本王已将小宴儿许了人,可若是秦王有心,本王必定成人之美。您放心——下个月、哦不,明日,明日,本王便派人将她送来秦王帐中。”
姬如晦:……
要么说,这等老匹夫都该死!只将人的婚姻大事视作博弈、讨人欢心的工具,他自盘算的妙,卫宴虽不曾做了燕王后,可若成了秦王后,日后在燕珩那里,凭着秦诏受宠,必也能说得上话!
因而,他答应的爽快!
没多久,卫宴并全家老小,带着三千仆子、伙计,家业富贵、满箱浮华,迁至秦国……并那季肆一起,二人良缘将成,倒好好地给秦地造了无数买卖。
商贾往来,发达最快,尤其各处不太平,若想发别家的国难财,更是如鱼得水,岂不叫秦民猛地涨起了腰包?
而眼下这会儿,姬如晦说完卫宴之事,又跟人道:“旁的不要紧。若您想叫我们帮忙打退赵国,还有一事,得卫王出力。”
“何事?”
“您也知道的,红雀十六城,由您守着,赵王攻不过来。秦王却也不曾……直接破城而入,免得冲撞了您。”
姬如晦说话巧妙,不说自个儿打不过去,偏说给彼此留着脸面,“因而,若是相助,您需放我们秦军过去,我们才能省了气力,跟那赵王好好地打一仗。若有您的帮助,我们岂不是势如破竹,一举便击溃对方?”
卫王虽然犹豫,可听了这话倒也有理。再加上,这许多年,燕珩有强兵,却从来没对任何一个弱国出兵下手,冲着这位的信誉和名声,再加天威在前,他到底信了,也应下了。
姬如晦含笑点头,转过眸去看符慎。
符慎这才拱手,客气地说了句:“那符某,便先谢过卫王了!”
“哪里、哪里,是本王感谢将军!……”
待卫王答应下来,姬如晦便即刻给秦诏写信。不过这信,他并未直接传至燕宫。因生怕燕王眼线众多,失了先机,便私自将信传至季三江手中。
季三江,这老不死的也精明。
他得燕珩通传威胁,便老实应命,说叫他做贼,将秦国账簿子往来说明白,做燕王的走马仆子,他干脆的应下。
他得秦诏图谋相商,也老实的应命,说叫他做个贼中贼,他竟也敢!
这么做,他到底盘算什么?
原是因为买卖人,谁都不能得罪!他便只好游刃于两刀血刃之中,明哲保身,全都哄着,日后,不管哪一位赢了天下,做了主子,他都是个正经的功臣。
得不得赏赐另说,至少保命。
因而,那信便转交给公孙渊、由他偷摸递给相宜,再趁着燕珩召见,到底转交上去了。
公孙渊和相宜得知秦诏在燕宫养伤的时候,脸色刷了三层白浆似的惨。他们至今,仍旧没搞明白,秦诏到底要做什么……图谋天下?若真如此,为何他们那冷心的王上,仍会纵容?
他们猜不透,但也不敢节外生枝。尤其是相宜,他瞧见秦诏,只一瞬间的惊讶,便开始装傻……
燕珩没起疑,只隔着纱幔,赏了个“知道了”,便撵他下去了。这会儿,帝王才睁眼,正困倦,叫人扰醒了,便慢腾腾地撑肘起来。
那一盏茶刚好递到眼皮子底下。
燕珩哼笑:“你倒有眼力见。”
秦诏笑眯眯地望着他:“那是自然,父王大发善心,留我在燕宫养伤,我虽没别的本事和用处,勤快点,总还是好的。”
燕珩饮了茶水,便含笑睨他:“这会子作什么呢?听着没动静,以为不在寡人这处,不知哪里疯去了。”
“我……”秦诏才说了一个字儿,仿佛怕他责骂似的,又闭嘴了:“我没做什么,父王,我就在这儿守着您。”
瞧他那副心虚的样子,燕珩分明不信:“胡诌,恐怕又惹了什么乱子。不说实话?岂不知,待会要挨鞭子,叫你旧伤不好,又添新伤。”
秦诏跪到人跟前儿,隔着胸膛里衣,凑在人心口轻啄了一下,又笑起来。
燕珩挑眉:?
秦诏浑笑道:“总是叫您的秦王受伤,便没人去打仗了。那您——舍得吗?方才,我亲上去的时候,可听见了,那颗心——说得是……”
“嗯?”
“说得是……”秦诏压低声音,黏糊糊地模仿着燕珩的口气,道:“寡人那乖乖的‘心肝肉’、那威风的秦王,好叫人心疼、又最是叫寡人可怜、可爱的……”
那口气下流,又黏糊,却模仿的惟妙惟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