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67)
那女子盯着她,问道:“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焦儿将手里药沫的纸方子折好,揣进口袋,轻声道:“小的肚子疼,煮了碗药粥,才吃下。”
那女子不知信也不信,又瞧了她一眼,方才朝另一头要去。
焦儿忙侧身让开,请她先过。
两人才错开身子。
焦儿忽然抬手,将人口鼻一捂,辖制住了。
那女子一惊,挣扎得厉害,焦儿险些控制不住。然而到底身子弱,被焦儿勒住脖子,狠狠拿肘砸晕过去了。
笑话,若是明日全都吃坏了身子,追问起来,岂不给她留下把柄与证据。
焦儿四下瞥了一眼,张望道:“公子,您在哪儿呢?”
秦诏自暗中走出来,还不等开口,便听焦儿道:“若是她明日醒了,说个端倪出来,你我都脱不了干系。现下,还请您……拿个主意。”
她本想将人控制起来,挨过这阵子再说。毕竟,东宫藏个人,不难。
哪知秦诏冷道:“杀了她。”
在焦儿微怔的神色中,他淡定答道:“若不杀她,此事一旦暴露,你我难逃一劫。父王敏锐,到那时,纵不罚我——必也杀了你警示。”
秦诏垂眸,视线扫过晕过去的人,而后看向焦儿,轻笑道:“我给你两条路选。杀了她,或者……”
秦诏微微挑眉,丢了把匕首在她跟前儿,刃与柄坠落的声响,脆的生出金属的寒意。
“你死。”
焦儿抬眸,深呼一口气:“那我只有一条路,没得选。”
说罢,她果决动作,硬拖住那软身子,将人扯进膳厨狭窄门房里。
至于里面什么境况,秦诏不知。
但焦儿走出门时,却是满脸的血色飞溅,就连睫毛,都染得泛红。她眨了眨眼,泪珠和血痕齐齐地坠落。
但那声音,却没有一点颤抖。她说:“公子放心,已解决了。”
秦诏微笑。原先……焦儿何如,他心中还没底。如今亲眼见了,倒觉得胆气过人,因而满意。
待事情办得妥当,两人谨慎起见,各逢着小径回宫。
那夜东宫灯火通明。
焦儿听见那端坐高位之少年,笑意愉悦的开口:
“以后,你姓秦。”
“可,秦是国姓。”
“没错,秦是国姓。但我是储君,我赐你国姓。”
焦儿抬头,盯住人,嘴唇微微颤抖。
“你姓秦,名秦婋。意为女子者,猛然如虎也。”
“自此,你自随我奔逐四海,万万里秦土为家——如何?”
秦婋方才明白。
那条性命,不过是一场豪赌——为她自己将来的路。
秦诏没给她时间细思量,而是即刻命她研墨,自写了一封书信,封叠装好。
“放回那女子身上去……”他站起身来,自旁边书匣中取出一道药方子,叮嘱道:“然后,再亲手煮一碗药膳粥,给我。”
“记着,小心行事。”
“是。”
秦婋不知他何意,然而不敢追问,便急匆匆换下染了血的衣服,趁着夜深,再度出了东宫。
*
“王上——!”
一声急唤打断了秦诏的思绪与回忆。
此刻,他便收敛心神,压下了心中那点隐秘,自乖顺跪在燕珩腿边,盯着走进来的身影。
相宜提着一张带血的帕子,才进门,便重重地磕倒了……
“王上,小臣有罪!”
燕珩头一次见这人,微微皱了下眉,说道:“不必大呼小叫,你自说清楚,什么缘由便是。”
相宜忙称是,细细地解释道:“今日一早,小臣得到消息:说是诸位秀女,齐齐地病重。竟然上吐下泻,浑身虚浮起了一层疹子,又害热病。小臣不敢耽搁,赶忙前去询问医师,那赵医师自说,像是一种民间的瘟病,叫美人病。”
“哈?什么是美人病?”
秦诏困惑发问,又抬头去看他父王,瞧见人同样的脸色:……
燕珩眯眼:?
相宜解释道:“就是……美人害的病?小臣也只是听说,是貌美之人生热、起汗,发疹,两颊发红,衬着女子肤白,如害羞之色,故曰美人病。”
燕珩:……
秦诏:……
相宜见他二人都不吭声,便继续说道:“原以为是吃坏了东西,可查了膳食,全无问题,连小臣都吃了一碗那粥,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故而……不知其所以然。”
燕珩将目光放低,又问:“那你手上,所拿何物?”
相宜忙道:“回禀王上,这是……证物。今晨一早,值班的仆子们,膳厨门房里,发现了一具……尸体。面目模糊,自有一张血帕子,叫小臣带来回禀。”他急急道:“好像是赵国进贡来的那位美人,可面目叫人毁了,辨认不出。如今,已……已遭了害,一时又说自个儿想不开,一时又说是旁人杀害。小臣拿不准主意,故而来请您示下。”
燕珩眉眼略搭下去,复又不悦道:“在寡人眼皮子底下,闹出这等动静……要你这小官,作什么吃的。”
选秀前夕,闹出人命,总归是不吉利。帝王连相宜的名字都没记住,便要降罚。
倒是秦诏截住人的话头,追问了一句:“相宜大人,你、你瞧见死人了?”
相宜忙道:“小臣没瞧见,是卫大人在那处主持。”
“卫大人?”秦诏佯作恍然大悟道:“哦,也对,这燕宫上下的安全,本是卫大人的职责,有他主持公道,再规矩不过。您一个小官,就不要再去凑热闹了。”
相宜尴尬道:“谢公子关心,小臣不敢胡乱走动。”
经他这么两句话提醒,燕珩方才想起来,这小官操办姻亲之事,老实规矩,至于安危么,确实也不关系他身,遂大发慈悲道:“这事并不怪你。”
相宜忙谢恩,又说,“王上,因此事关系紧要,故而,小臣赶着去天司府问了一趟,若是错过九月这等日子,选秀之事,便要再等一年了。”
说着,他一脸酱色的告罪:“都怪小臣……小臣……小臣实在没料到,安危之上,竟会有这等纰漏啊!燕宫之大,谁敢在王上眼皮子底下……”
那话没说完,燕珩便道:“无妨,不过是选秀而已,明年也来得及。眼见十月中秋将至,盛宴就在眼前,及至今年,八国君王将来朝贺,皆是紧要之事,这选秀……且放一放罢了。”
相宜慌忙磕头,得了恩赦,方才敢退下。
秦诏抬头,往人怀里凑了凑,俊脸写满了虚假的慌乱:“父王,谁敢在燕宫杀人?好可怖。我……我有些害怕。”
燕珩见惯刀光血影,自不当回事儿。他拿指腹蹭了蹭人的下巴,“吾儿,怕什么?你自乖乖待在寡人身边儿,便是。”
说罢,他扬手,唤道:“叫卫抚过来问话。”
第48章 扬尘埃
卫抚查验明白那一切, 方才来回禀,他可有的是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