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214)
楚阙才不管燕王开不开心呢!
他只想着白日里,符慎跟他说过的“秦王大喜”之事,便问:“王上,您是不是有何等的喜事藏着,不叫人知道?怎么我听说——天下同喜呢?难道是……”
秦诏回忆起昨夜温存,那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藏不住的毛头小子,哼笑两声,便道:“亏得你打听,本王有些事儿也瞒不住你。符慎,是不是你说的?”
“是臣说的。”符慎道:“眼见天下太平,天子临视监国,四海归一,再没有比这更大的喜事儿了。只是不知道您说的……叫臣也跟着沾光的喜事,到底是什么?臣好奇,便问了几句!”
年予治道:“难道是,水利之好,提上日程?”
秦诏含笑摇头。
“哦,定是楚国将胜,解了心头大患,王上开心?”
秦诏仍笑着摇头。
众人猜了一圈儿,仍没得到答案。秦诏却狂吞了几大爵酒水,含情脉脉地看向燕珩,那龙目之中的笑意,被灯光摇曳出深情,仿佛流光溢彩一般,亮得发烫。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转向燕珩。
然而,因那位气势幽沉,他们不敢看,便又迅速低下眸去了。
燕珩察觉不对,心中一紧,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他平静地看了秦诏一眼,方才开口,“秦王酒水吃多了,不好妄言。为人君者,当谨言慎行。”
秦诏淡定,玩弄着酒杯,而后仰起头来,将满满一爵酒水吞入喉中,酒水溅起的零星液体,顺着喉咙淌下去。
他仿佛热,扯开襟领,一道鲜艳的吻痕赫然映入众人眼帘。
楚阙并符慎等人,并没有猜到燕珩身上去,而是笑道:“果然有喜事,王上,您可是要准备封宫选妃了?”
“正是!”
诸众大喜:“啊?那实在是……”
秦诏搁下杯,毫无预兆地宣布:“本王,要和燕王,喜结连理。”
燕珩挑眉:?
那气氛还热闹着,大家心想,若是两国联姻,免去战事,倒是天大的喜事。恰好当日,秦诏也说过联姻之语。他们一时没反应过来,笑道:“原是这样,燕国来的美人?”
秦诏道:“本王是说,本王要和燕王、和燕珩,喜结连理。让他,做我的西宫主人。”
“……”
殿里猛地冷住了,仿佛外头的风雪吹进来,将人吓得一个激灵。
上一次这样惊讶,还是秦诏说要被燕珩捉去宠幸的那次。但大家只当他是个笑话,闹着玩儿,哪里想到,秦诏竟真的这样荒唐!
不是不曾见龙阳之好,而是,没见过,两国王君……
气氛寂寥如雪。
燕珩转过脸来,冷眼看着秦诏,凤眸之中的不悦分明:“秦王吃醉了。”
昨夜温存之日,他可不是这样的冷,不知怎样缠绵呢。
秦诏凭着酒意,自觉胜券在握,想要逼人一把,便道:“昨晚,燕王可不是这样说的……”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抚摸着脖颈,惺惺作态:“嘶,您咬的这儿,现在还疼呢。”
燕珩:……
这和当众叫他出丑,兴许没什么区别。
燕珩感觉自个儿的一世英名,都被这小崽子嚼碎了。他挑起眉来,在灯光斜影里眯眼:“秦诏,寡人再说一次,休得放肆。”
秦诏沉默,目光暗下去几分。
那等被人抓紧在怀里,却又狠狠推开的失落,不作声地漫涌上来,留他孤零零地守在这一寸寂寞的时刻。
“燕王,为何……”秦诏停顿片刻,在燕珩不悦的视线中,忽又换上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他露出笑:“哦,确实,是本王吃醉了,失礼了……”
燕珩神色刚缓和下来,那话竟又继续说下去了:
“喜结连理之事,乃本王一厢情愿。若是燕王同意联姻,那便皆大欢喜。若是燕王不同意,那本王就只好,依照往日约定,收缴兵权,带着玺印归燕,变国为邑了。”
秦诏当众给人抽走了后路:“燕王在此,司马大人也在此,诸位同样作个见证,当日盟约,为我二人自愿。”
“燕王那句,若是输了,任凭本王处置,言犹在耳……难道,谁还不认不成?”
燕珩沉了一口气:“秦诏。”
秦诏与他面前,仍然不作威风,只含着笑,乖顺答:“秦诏在。”
然而,那乖顺的背后,确实无比锋利的刺,他跪行两步,朝着燕王之席的方向,微微躬身:“若您愿意,咱们二人永结同心,往后诸事,秦诏……绝无二话。”
燕珩冷哼了一声,他恨不得抽剑杀了他,又恨不得当众赏他一个耳光。他知道,纵自己如此,秦诏也绝不会反抗。
此刻,他还想说什么,但触及秦诏眼底那闪烁的水光,竟怔住了。
仿佛,那等强硬的背后,竟是一颗破碎的心。
当秦诏这般望向他的时候,燕珩分明觉得,那泪光里,也有一点怨,就好似那颗心,是被他的金靴所踩碎的。
燕珩抿唇,到底没再说话,当即拂袖起身,缓步朝侧殿走了。
燕王退席,座下无一人吭声。
良久,楚阙才问:“王上,您……没开玩笑?”
秦诏望着人离开的方向,淡定答:“没有。本王就是要娶他,若娶不到,嫁他也行。总之,不重要,本王非他不可。”
楚阙虽然心中惊撼,但却极其给人面子:“我王说的正是!”
诸众从秦诏身上收回视线,惊诧看楚阙:……
楚阙站起身来,说道:“我王现今,是天下之共主,凡世俗人,焉能入得您眼?正该燕王这等威风之王君,与您般配合宜。所谓并肩逐鹿、相依共治天下,实乃英雄一对,岂不快意?”
“依小臣看,若我王心意已决,再没有比燕王更合适的人了!”
符慎为着他的好兄弟,非常想附和,但是不知为何,他才站起身来,就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嘴也不听使唤地打磕巴:“王、王上,那、那太上王他……?”
他好像不同意?——
符定怒拍桌子,“哼”了一声,给符慎吓得又坐回去了。
年予治沉默片刻,才道:“此事,恐怕……需从长计议。”
其余人便随着点头,纷纷抬眼看秦诏。
这位威风的秦王仿佛才一会儿的工夫,就失恋了,那模样蔫了三分,只怏怏道:“别的,本王不想知道——此事,本王必要做。此生若无燕珩,岂非了无生趣。”
说罢这话,他竟也站起来,转身朝殿外去了……紧跟着,符定也退席了,当然,老头是被气走的。
殿里的人臣望着手中酒杯,面面相觑,再不敢多说什么。
楚阙“啧”了一声,给那几位使眼色,嘟囔道:“你们几个,是不是死脑筋?咱们王上与燕王两情相悦,喜结连理多好?战事也不必再打、江山也能太平。”
“不是你们几个说的吗?燕王英明神武,秦王杀伐果决,他俩岂不是天生一对,正般配呢!”
“话是这样说,可……可不合规矩啊。”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
符慎最实在,他道:“依我看,什么都好。只是,王上和太上王,差着一个辈分呢。”
楚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