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226)
待一切安排妥当,方才将剩下的往秦诏宫中递送,再之后,依份例分发。
这满宫里,没几个主子,几乎全是为了将燕珩伺候好。
燕珩听见那话,便回道:“这鹿肉与羔羊最细嫩的地方,便在此处。怕秦宫的厨子糟践了,便请秦王来尝尝……”
秦诏笑眯眯地望着人,心想燕珩可真体贴,竟连这样的地方都想去了。阳春月,配这等温热滋补之物,最是好的,再有两盏金爵,吃得是陈年佳酿,岂不快意?
秦诏去扶杯子,“许久……许久,没见您了,倒是。”
——燕珩,我想你想得心肝都碎了,难道你却不想我?
燕珩微笑,饮酒,平静道:“也不算久。”
——比起寡人坐在燕宫里等你的日子,才不过几天?
秦诏不似平日里那等馋,纵然殿内好似飘着燕珩身上、脖颈间的香气,他不断地吞咽,却不敢狂放一分,只是若无其事地将目光从他脸上挪开,强克制着不看。
燕珩见他奇怪,好像很馋、不断空吞,却只握着酒杯发怔,也微微蹙眉,问道:“怎么了?难道不合胃口?”
“没、没有,很合胃口。”
“那怎么不吃?”燕珩抬起筷尖,夹了一块鹿肉,那肉香气腾腾,还冒着白雾。他抬眼看秦诏……微扬下巴,分明示意他凑到跟前来吃。
若是往日里,秦诏早就凑过去了,不仅要吃了那块肉,还要将燕珩摁在那里狠狠地吃三个时辰。然而这一刻,他只将视线迅速掠过燕珩,便又避开了——“我自己来就好。”
燕珩微诧,便将那块香肉搁在分盘中,由着仆从们乖乖递上去了。
秦诏望着那块从燕珩筷子尖上滚过一圈的鹿肉,心绪复杂。
除了肉,他倒是很想咬燕珩一口,那点憋在心里的想念,在看见燕珩的那刻,沸腾着往上涌……他微微歪了下头,抬手抵在额上,挡住自己的视线,分明不敢去看。
燕珩也奇怪,今日的秦诏,显得格外冷淡,这动作,好像又心虚。总之,瞧着兴致不高,他便问秦诏:“如何,可是近日政事忙碌?”
“是,忙碌,因有革新之事,才要开展,我心中放着许多事,并不能日日来给您请安。再者,您下了命令,不许我路过,故而,我……”
燕珩轻哼,笑道:“如今,你辖管四海,战事才平定,各地还有许多要忙碌的,如此用心,也是好事。”
秦诏见人没有半点要解开命令的意思,便旁敲侧击道:“忙碌虽好,却也怕您一个人,待在宫里冷清。若是……”
燕珩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秦诏憋得脸都红了:“若是您想,可以叫……叫仆子们陪您,四处转转。再有几日,玉兰也要开了,春色正好,您也不要,总挂心政事。”
好客气地说辞!
燕珩忍不住微微皱眉:“秦诏,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秦诏:“没有……”
——当然有,燕珩,我想你,还想要娶你!
燕珩抿了唇,问他:“寡人听说,你还要调十万兵?”
“是。”秦诏点了点头:“是为五州之事,我打算派人出征,不过,打下来,却不是给江怀壁,这块肉,决不能叫五州得便宜。”
“十万兵马,破他内部,未必有用。”燕珩道:“若是江怀壁一人之力,得不到江骊的支持,五州反而会因为更加紧密,到那时,得不偿失。他们不过是丢一个‘棋子’,你却实打实要折兵马。”
“江骊兴许不会同意。但她,却也绝不会放任其余四州,杀江怀壁。”秦诏道:“把赌注压在江怀壁身上,正是这样的妙处。”
——燕珩,你舍不得杀我,难道江骊就有那样狠的心吗?
燕珩从这两句话中,读出来微妙的言外之意,不由得冷哼一声:“成也是他,败也是他。在五州,由江怀壁做主,无异于中原之地,女子为王。”
秦诏轻轻一笑:“他一个男子,做不得就做不得。本来也没打算叫他做‘主母’……”
燕珩微微眯眼,没听明白那话的意思,不让他做,又能让谁做?再者说了,江怀壁没有姊妹,若是扶持他,却不叫他做主,那岂不是戏弄人,他焉能愿意?
秦诏没有解释,只是笑。
“此事,我自有对策。您放心,我绝不会再叫五州,在咱们家里闹一点儿事!”
因一句“咱们家”,倒给燕珩噎住了,他没答话,复又看了他一眼。
不看还好,这一眼,瞧见秦诏那张含笑的双唇,因吃酒沾了水光,便想起那夜,被人埋在身底乱吃的触感,登时心底冒出来一阵异样的感觉……
燕珩扶杯爵,兀自吃了一杯酒。
两人心中各怀鬼胎,竟都没再顺着那话说下去……
往常最热闹的场景,今日也冷下来。分明不说话,静得只能听见吞咽的动静,可却越发觉得空气里冒着热雾,乱糟糟地将人都点燃了起来。
终于,秦诏吃热了似的,汗涔涔地开口:“我……”
他还没说出来,便被燕珩的话音打断了:“过来,给寡人斟酒。”
秦诏没法拒绝,不仅是送上门的机会,还是那位的命令。
燕珩仅仅是敛了下袖子,他跪下去的时候,就嗅到了一阵淡淡香气……燕珩着袜跪坐席间,雪袍层层叠叠散落下来,秦诏望着,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去掀、去吃的冲动。
“……”
燕珩:“洒了。”
——“寡人说洒了。”
那酒都淌出来了,潺潺的溢满酒杯,洒落在人腿上。
燕珩说了两遍,秦诏置若罔闻,他忙去扶杯,而后挑起眉来,一把薅住人的襟领,将人扯到跟前儿:“寡人方才说洒了,你作甚?想什么想得这样入迷……”
近在咫尺的距离,说话间落在他脸上的香雾。
秦诏呼吸一滞,怔怔答了句:“啊?”
燕珩微微偏过头,垂眸。
秦诏痴痴地盯着他,那唇瓣几乎贴着他的唇;隔着微张的唇齿,他仿佛都能尝到燕珩口中带着酒气的香甜汁液。
——被蛊惑了一般,下意识地,秦诏就闭上了眼。
燕珩轻笑,那两瓣唇擦过去,却蹭着他的脸颊抵在耳边:“寡人叫你倒酒,也能想歪了去?再有,你闭眼做什么?”
秦诏脸蹭地红了。
他唰地睁开眼:“我……啊,我只是,困了。”
“?”
燕珩贴在他耳边,轻轻地笑,那点热息都钻进耳朵里去了,仿佛勾起秦诏的魂儿往外跑。那个当口,热流乱滚,秦诏还想着,怎的燕珩的声音那样的好听……
“我的儿,给寡人倒酒,却困了?凤鸣宫里,倒是有宽敞的床榻……你睡不睡?”
秦诏哑声,偏了偏头,躲那热源远了三分:“我、我不睡啦……我,有精神呢。”
他心里乱,想着那朵金菊开得那样好,那样鲜嫩多汁,只咬一口,便颤抖着渗出水光,连带着两岸软白的丘陵,都湿润了……
此处若是种下竹子,随着风声瑟瑟地抖,必定别有一番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