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201)
德福:……
秦王大白天的好像见鬼,这小祖宗,是烧糊涂了吗?
燕珩睨他:“你想要,却不敢要,这是什么道理?你也不必日夜垂涎寡人的玺印。这样惦记了十几年。寡人叫你圆梦,岂不好?”
秦诏是惦记了十几年。
但那垂涎,却不是为了燕珩的玺印。再说了,这样的八国,如此之大,已经够他头疼的了,难道还要再添个更头疼的吗?
秦诏凑近了几分……才要开口,就看见燕珩的脸色。
因而,在人冷厉的视线威胁下,他又退回了原处:“燕珩,别这样说,我错了。我只是嫉妒。方才,我嫉妒你跟别人那样好,心里不爽利——才说气话。”
“你当我是个妒夫!别跟我一般见识才好!”
燕珩捏起茶杯来,慢条斯理地饮茶。
秦诏轻声哄:“我这不是跟你无理取闹嘛?方才想到你要打我,心中害怕,才说虎符的事情,并没有旁的意思。”
听他这样说,燕珩面色缓和几分。然而下一秒,他便站起来了,这位帝王亲自走过去,从匣子里,拣出虎符来,扔在人面前:“嗯?”
那架势威厉,逼着秦诏不得不收。
秦诏只好跪下去,乖乖地磕头:“谢、谢父王……赏赐。”
今日仿佛跟老天爷犯冲,就这样说几句话的功夫儿,符慎又来了,也不知搅和什么事儿。
不过,他倒没像年予治那样赞叹燕珩,更没有傻乎乎的凑上去,靠近燕珩。
他现在学聪明了几分。
小将军心中有一条准则,那就是:当他们秦王跪着的时候,万万不要靠近,免得自找不痛快。
因而,他一见场面不对,掉头就要跑。
燕珩将人唤住,冷哼:“符慎,你要去哪儿?”
符慎慌乱:“回太上王、回王上,小臣走错了……小臣、小臣迷路了。小臣这就走,不给您添堵!”
燕珩扫了他两眼:“嗯?手里拿的什么?拿给寡人看看。”
符慎不给,差点吃鞭子。
磨蹭了片刻,他只好将那封书信递出去……那是五州江怀壁写来的,信上说,要秦诏相助,征战五州。
不过,这不要紧。
最要紧的,却是第一句、本该“最无关紧要”的话:[想当年,你叫我们滋扰燕国边境,我们照做……]
燕珩沉默片刻,终于变了脸色。
“秦诏,你这混账!”
第101章 岂尽忠
秦诏在挨揍之前, 眼疾手快地将虎符塞进胸口里了。
符慎不知情,以为燕珩不喜欢秦诏跟五州来往,便道:“倒不如, 咱们不出兵便是……”
德福赶忙将人劝出去了。
眼见那鞭子甩过来,再晚一步, 连他都要一块打。
秦诏跪在地上,额头冒了汗, 见人擎着鞭子过来, 竟一动不敢动。他仓皇开口,先咳了一通, 才白着脸道:“燕珩,你听我解释……”
燕珩抚袍坐下来, 高大的身影被华丽宝座衬得如仙人。
“甚好!那你就解释一下。”燕珩抿唇,神色幽冷:“寡人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歪理可说。”
秦诏道:“我、我当时……”
他绞尽脑汁, 求助似的望向德福, 德福顿时将脸扭过去了,压根不敢对上他视线。这事论起来, 怎么算都不小。
通敌叛国, 跟五州联合起来滋事。
燕珩怒火起来三分, 就压了五州好几年,叫他们活得艰难。千盘算,万寻思,没承想奸细出在自个儿身边,这么一看,那魏屯死的也多了一点儿冤。
“当时怎样?”燕珩抬腿,靴子踩在他的肩膀上, 脸色难看:“你私下通敌,跟五州勾三搭四,竟是为了给寡人惹麻烦。枉费那时寡人疼你。你先后使诡计,巧舌如簧,设计燕枞,给秀女下毒、杀卫抚、挑唆秦厉——”
秦诏惊得瞪大眼。
连那样小的事儿,帝王都尽握手中……
“燕珩,你……你都知道了?”
“寡人一直都知道。”燕珩用力几分,被人算计的怒火和心寒,齐齐地涌上来:“寡人以为,你是想留在寡人身边,方才那样的不择手段……如今看来,是寡人看错了你——你这狼子!”
秦诏忙摇头:“燕珩,不是的。”
“我是那样混蛋没错,可我正是为了留在你身边。那时,我叫他们滋事,并没有叫他们真正地打起来。只不过牵制几分,好叫我……好叫我去表现。”秦诏说道:“我正是为了你——燕珩,你那时候忙着娶宫妃,我心里不忿,我想叫你去忙别的事儿,不要看她们。”
妒夫二字,果然不虚。
“再有,我是想日后,我若回国,叫你没有闲暇管我。”秦诏坦诚招供:“可我看你那样不开心,我又怎么不心疼呢!我自好好地去赎罪了。”
“我万万没想到,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们起了势,得了便宜,便生了坏心思。”秦诏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只怨自己当时年少轻狂,并不明白道理,才这样胆大妄为。
他道:“我已经叫五州打得惨痛,再也不敢了!”
才说没两句,秦诏就跪行过来了……瘦削憔悴下的模样还没养好。他这几日本就是养伤……还带着窟窿呢。
燕珩那鞭子捋在手心里,几度扬起来,复又缓缓落下。
“照你这样说,倒情有可原?”
秦诏别过头去:“我只是,为了……不叫你娶亲。”
燕珩没说话,停顿了一会儿,又道:“如今,你是秦王,往日的过错纵然叫寡人心寒,却也不好罚你。”
秦诏听着那话头不对劲,急着扣住人的腕子:“不是的,燕珩,你若生气,便狠狠罚我吧。”
燕珩松开鞭子,搁在一旁。而后,他又扯住人的手腕,轻轻甩开,神容上的冷漠顿时刺痛了秦诏。
“秦王放肆惯了,寡人不想管。往日只当寡人错看了你。”燕珩平静道:“德福,去传符定,叫司马整顿兵马,明日即启程,接寡人回燕宫。”
不等秦诏说话,燕珩便撂下狠话:“你记着,无论如何,寡人都不会在西宫给秦王留一个位置。秦王不必——再惦记了。”
秦诏僵在原处,浑身的热汗变冷了三分,冰冷而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他嘴唇嚅嗫,却迟迟说不出话来。
燕珩欲要起身,秦诏忽扑上去,两手强硬地扣住他的手腕,那声息颤抖:“为什么……燕珩,为什么?”
燕珩反问:“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是我?燕珩,你不喜欢我吗?”
燕珩垂下眸去,勾起一个冷笑:“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恩宠,秦王可谓是费尽心机。若说为了天下,寡人还能理解。若是说……为了一己私欲么,嗬。秦诏,你未免荒唐。”
秦诏抬眼,恍惚似的盯着他:“难道夺天下……便不是帝王私欲么?秦楚赵卫,哪家不安生?为何先祖父燕正要征战四海,难道不是私欲?”
燕珩猛地抬手,掐住他的下巴:“放肆!”
“王君为了自己的国家,不是私欲,天底下谁不想做王?天子平定四海不是为了私欲?又有哪个王君不想做天子?”秦诏道:“那私欲底下,难道没有一分为国为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