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228)
秦诏并不知晓,望着燕珩,因吃不到,反叹了口气,又别开了脸。
燕珩摸着他的脸,微微笑,而后又扣住人的脖颈,将人扯进怀里,轻轻搂住。他含着酒意,俯身去亲秦诏,爱意浓重,先是眉毛,而后是眼皮儿,鼻梁,鼻尖,最后落在唇上。
秦诏没法拒绝,又不敢说话……那浅浅一吻,他强忍着,才几乎没怎么回应。
令他感觉奇怪的是,燕珩这次并未曾调戏他,只说了句:“乖乖回去养息,政事虽忙碌,却也不该这样思虑,若是伤身,倒不好了。”
秦诏听懂了,却又仿佛没听懂。
字面意思,他是明白了,可背地里好似意味深长地叮嘱,却全没悟出来……
没多久,秦诏发觉自个儿的膳食全变了。
他望着面前被撤下去的酒水,只剩下了各色药膳,吃过之后,晚间还有搁在床边的一碗药汤。
秦诏倍感诧异,他问德元:“本王午间才说了要吃牛肉……”
德元道:“这是燕王特意为您准备的,您还是吃了吧。小的待会儿还得去复命呢。”
“他竟这样关心我?”秦诏露出笑,端起碗来便灌进嘴里去。
那味道浓重而苦凛,待全吃过了,他方才又问出口:“可是,好端端的,为何要吃药膳?哦,还有这碗汤药,就更奇了。我并未生病、难道是春末烦躁,他叫人……”
德元笑道:“滋补。”
秦诏还没听出言外之意来,自笑眯眯地赞道:“怪不得呢!还是燕珩那样疼我——竟还想着这样许多,为我滋补身体……”说到这儿,他忽然又顿住:“等会儿,滋补?”
德元低声道:“王上,此物最是滋补,保管能强身健体,养足精元。”
秦诏愣在那儿,挑眉起来,几乎不敢置信似的,他问:“养足什么?我?——本王?本王这样、这样强健!何须养足那劳什子的……”
他说不下去了,脸色臊得发热,憋住红,像是被自己气到了似的。
老半天,秦诏都没说出话来,一贯伶牙俐齿的人,在明白过来燕珩这些时日的怜爱之后,分明怒了。
怪不得燕珩留他,原是觉得他没什么“威胁”了。
怪不得燕珩叫他不必那样着急,原是觉得他“不行”了!
好么!……这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德元以为他自尊受挫,忙安慰人:“哎哟,王上呀,您也不要心烦,这等事,越心焦,越是急不来的……兴许是您政事忙碌,才会……”
秦诏挑眉:“胡扯!”
“都怪秦婋!这小娘子,出什么主意不好,偏出这样的损招。这下好,本王这样强健,满肚子憋火,倒成了个没用的草包了。”
秦诏竖着眉毛,哼气道:“怪不得燕珩看本王,好似柔声哄着,也不罚本王了,原是这样想的……你瞧本王,哪里想那等无用的?”
德元没敢吭声。
他自收了汤药碗,乖乖退下去给燕珩复命去了。
秦诏因实在荒唐,竟气笑了。他“唉”了一声,往那长榻上躺倒,兀自失神起来……
他眼前闪过当日立于战场上的淋漓血光、刀剑锋芒之时;也闪过躲在长阔燕宫里,钻进那个暖盈盈、香喷喷的怀抱的情形。
他看过九州最飒爽的风雪,熬过边境最苦的寒冬,赏过秦宫最寂寥的玉兰,他骑过天下四海最肥壮的战马、用权力征服最桀骜的猛将,然而……
没有一个瞬间,能比得过眼前这碗汤药的苦涩。
燕珩居然……
居然——嫌他不行?
他?秦诏,天下威名赫赫、荣光万里的秦王,居然会不行?
第111章 灭规矩
尽管燕珩没有嘲讽的意思。
这位含着苦心的帝王, 背地里还贴心地给他的骄儿,准备了最温热滋补的药膳,每日里唤人去送清甜的水果, 给他吃,盯着他不许折腾自个儿, 每夜要压准了时辰入睡。
秦诏吃不到,本就心窝里燥。
这样滋补半个月, 夜里睡觉都多生细汗。偏偏……就算他乱想, 那些个仆从就守在床边。厚脸皮的秦王,也有实在害臊的时候。
枕在脸边的燕珩衣袍, 被他揉乱了又铺展开,眷恋的贴着。
秦诏出的招, 被燕珩无意之中,全都破解了,还逼得他无计可施。
眼下比的, 便成了心性和定力。
好在, 除了这等事折磨他,白日里, 他将心思全扑在政事上, 憋住了不去想, 也还算过得去。朝政上,大家见他果真勤勉,改过自新,也不由得赞叹。
秦王行事果决,革新大业又有支撑,座下人臣支持,疆域之下, 凡有反对声,抑或高门大户,抑或旧臣衙署,也都被顺利压下去了。
相宜和公孙渊出行大半年,初见起色,于是趁秦王诞辰前后,归国庆贺。
才归临阜的头一日上朝。
相宜走在秦宫青砖石之上,阔步而行,官袍加身,正春风得意。他乃新臣,正得宠,功绩傍身,又支持革新大业,岂不是顶顶的大红人?
楚阙这当口,走在前面,还在与符慎笑谈:“咱们王上,近日瞧着面色红润,难道是好事将近?这半年,也不曾听说联姻之事,到底是成了,还是搁置了?”
公孙渊竖着耳朵听,并不敢多言。
倒是相宜,自以为股肱之臣,便笑着与人攀谈:“侯爷有礼了!不知您方才所说联姻,是咱们王上——可要定论姻亲之事?”
龙凤相偕之佳话,满秦宫,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楚阙笑道:“正是。”
“不知……这选秀是何时?王上看中了哪家闺秀?”
楚阙见他实在不知情,遂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而后,微微诧异道:“你……难道不知?”
“啊,下官才来秦国半年。早先是燕王旧臣,奉秦王之名,主持革新大业,奔逐四处,这半年过去,头一次回宫复命——并不知道里面的内情。”相宜那眉丛里痣颤抖着,他笑,眉眼隐约有得意之色:“侯爷可能并不知道我。”
楚阙顿了片刻,想起来了:“难道你是相宜大人?本侯听王上说过几次,如今,你可是咱们大秦的功臣!这次回临阜复命,岂不知要得多少赏赐呢。”
相宜心里喜,面上却忙道:“下官不敢……不过是为王上跑跑腿,干点小活计,遑论赏赐。”
楚阙点头,笑呵呵地寒暄了两句,而后又说:“咱们王上联姻,为国为民,他一向勤勉,这你也是知道的。”
相宜忙道:“知道、知道!”
“这联姻,不是旁人,说起来,你必定知道——”
“我知道?——”相宜困惑:“我并不曾听过……王上到底青眼哪位闺秀呀。”
“哎,不是闺秀,咱们王上,是要与你们燕王联姻。”楚阙笑道:“两国之君,喜结连理,岂不是天大的好事儿?咱们王上,已是廿六之年,也该将此事提上日程了。依本侯看,兴许就在诞辰之后。”
后面的话,相宜一句都没听见去,他耳朵被堵住,就听见了那个“与你们燕王联姻”。他仿佛没反应过来似的,又追问了一句:“和谁?——是燕国之闺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