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203)
“哦,父王,我听见了,你不必说那样多次。”秦诏扭过脸去,将手搭挂在他脖颈上,抱住人,眷恋地吻了吻他的耳垂,又问:“您喜欢这个凤鸣宫吗?我娶您,不仅将凤鸣宫给您,还将西宫也给您,把议事朝堂也给您……咱们二人,耳鬓厮磨,日夜抵足同眠,早间便同乘轿辇,一起去上朝,可好?”
燕珩沉声,定定地重复了一遍:“不好。”
秦诏自说自话:“您瞧,我可不是什么薄情的帝王,我把整个后宫都给你一人,绝对没有别人,更不会选妃……”
燕珩打断他:“秦诏,你若现在不放开寡人,自此之后,你必定再也见不到寡人。”
那都不算威胁。
但秦诏还是吓得忙爬起来,他贴在燕珩问:“那……那我现在放开你,燕珩,你还走吗?”
燕珩道:“松,开。”
方才的愤怒和害怕消下去,秦诏望着燕珩那种冷淡而美丽的脸庞,竟轻轻地叹了口气。而后,他一面小心翼翼地瞄他,一面轻轻地解开玉带……
燕珩手腕被解开,坐起身来,抬手就掐住人的脖子,给秦诏摁在那儿了。
秦诏没挣扎,只是憋得脸红:“燕珩……咳咳……”
“嗯?”
“你娶寡人?你拿什么娶寡人?”燕珩冷笑:“瞧瞧你这漏风的宫殿,才不过深秋,已经冷了三分。再看看你这‘石木铜铁’造的凤鸣宫,拿什么跟寡人金银珠玉铺造、象牙雕琢的鸣凤宫相比?你秦国账目上,有几个铜板?”
那声息永远是这样的高高在上,戏弄着他,不似羞辱,却也不叫他得逞:“你八十万秦军,又如何?跟寡人的三十万燕军,相比,能胜吗?秦诏——寡人心软,叫你钻了空子。可你也该明白……穷秦,不过是寡人脚下的软泥之地,下不得脚。”
秦诏摸索着,从兜里掏出来一个铜板,塞进他掌心:“喏。”
“账上不够,这里还有一个。”
燕珩叫他气笑了——“你休要……”
秦诏问:“燕珩,你是嫌我穷吗?还是嫌我兵马不壮?你知道的,我还需要一点时间。你再给我十年,我定能打造一个强秦,让八国紧密化作一体,到那时,你就是真正的天子。”
“寡人不需要你,也能做天子。再者,寡人是‘燕国’的天子。”
秦诏沉默一会儿,又道:“好,那明日,我就叫人在玺印刻上这个‘燕’字,跟我心口的一样。我自下诏,改秦为燕……日后,我干脆也叫燕诏便好了。”
秦诏这架势,颇有入赘的嫌疑。
燕珩拿指背轻轻摩挲着他的侧脸,冷哼,却带着无尽的引诱意味:“那你为何,不干脆投降,做寡人的乖孩子呢?”
“那不一样。燕珩。现在这些,是我给你的……”秦诏抬手,勉强能扣住人的手腕:“我什么都给你,可我不会给你后宫——不会允许你,离开我。”
燕珩拂开他的手,干脆不理会:“那你可知,现今的八国是什么景况?底下乱成何种样子?等十年?嗬。那寡人不如自己……”
秦诏道:“可你输了,不是吗?”
燕珩并不说话,起身下了床。
秦诏追上去,质问:“燕王分明是输不起!”
“你!”燕珩回转身,分明为这话恼火:“寡人何时输不起?”
“您输了,却说什么要走。交了玺印和虎符,却说三个月要灭秦。”秦诏最后那句话,干脆从质问变成了委屈的控诉:说了任凭我处置——却没一句叫我谁说了算的。”
秦诏心里委屈道:我……我就算穷,您也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呀……当然,他不敢说,他更不敢委屈他父王。
毕竟,那位打小就住在那富丽燕宫,过惯了呼风唤雨、万人宠捧的生活,受不得一点苦,吃不得一点委屈,实在正常。
燕珩道:“寡人来时,你如何说?”
秦诏道:“我……”
燕珩扯住他的襟领,将人揪在自己眼前,那姿容薄怒,衬得更加生动漂亮了。秦诏罪恶地伸出手去,摸他的唇瓣,却又叫人擒住手腕,便不敢再动了。
“你在寡人眼皮子底下,通敌叛国,勾搭五州,竟还敢说将寡人囚在这里。好你个秦诏——枉费寡人疼你。”
秦诏看他这样说,知道今日,他父王定不会再走了。因而,他便道:“是……是我刚才鬼迷心窍。我怕您要走,心中着急,方才……还有,我没捉您的司马大人,我胡乱编造的,我在您面前,哪里有这样的威风?”
停顿一会儿,秦诏抬眼问:“要不,您打我一顿,解气好吗?”
“不好。”
一句不好,秦诏全当成是燕珩的心疼。自个儿感动,便热热地就亲上去了,叫燕珩掐住下巴,又扯开:“你!”
秦诏猛地抱住人,双臂铁钳似的捆住人窄腰:“燕珩,我错了,你别生气了。五州挨个将我打了一遍,那时,我没犯错,你也将我下狱,打了许多顿。还不能抵消吗?”
“不能。”
“那、我知道你舍不得打我……待我伤好了,你再狠狠地罚好吗?”
燕珩推了两下,没推动,不悦道:“放开。”
“燕珩——你就让我抱一抱吧。”秦诏贴着他,狗皮膏药似的黏住,死活不肯松开,仿佛一松手,燕珩就如往日恩情一起,烟消云散了似的。
“这些天,我躺在那儿,总听见有人唤我,说我混小子,说我混账,说我是个小贼,小混蛋,还说我这样的小虫子应该命大。”秦诏道:“我听着,好熟悉,好想念……难道不是你的声音?”
燕珩微微抿唇,别开视线:“寡人不知。”
“可是,我睡了那样久,既没有渴死、饿死,也没有病死。是因为谁呢?”秦诏追上去亲他的唇瓣:“你喂了那样多,再喂我两口,倒也好。这回,我醒过来了……每一口,都细细地吃。”
燕珩躲,秦诏却追。
“还说什么美人,还说什么不给我住西宫,还说什么穷秦。”秦诏道:“燕珩,你生气倒好,可再也别说这样的话吓我了。我宁肯你打死我……”
“再说了,你不跟我成婚也没关系。”
“大不了,咱们就做一对暗处的鸳鸯便是。燕珩,你怎样,都躲不开我……反正,我就要让别人……”
燕珩睨他:“聒噪。”
秦诏道:“那我不说这话了,只留着力气,做点别的。”
“唔……”
德福和德元迅速的逃出殿里去了,他们将殿门关好,躬身候在外面,对视一眼,轻轻舒了一口气。
日光大片的越过窗扇,洒落在地上,又凭着珠帘的光影,落在燕珩的脸上。
仿佛光色刺眼,帝王只好闭上眼去……
那水声响得更厉害。
不过很快,水声就被痛叫声替代了。一转眼的工夫,形势逆转,秦王到底被那位天子治住了。
跪在地上的那位,咬着牙,手心很快就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