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261)
那声音极轻:“乖。”
那一刻,仿佛羽毛似的,将秦诏的心也搔得有些痒。
秦诏回望他,那春三月的清朗天幕照耀着璀璨光辉的秦宫,将远处绵延的穹顶打出一片金银光色来。
远眺入目的山野,因草木而浮起柔软的绿绒,仿佛上好细腻的锦缎。再一层一层铺远了去,所不能及之处,那便是他们此生要看的万里山河……
两只手,不知何时,已紧紧地牵在一起。
那时刻,燕珩心底浮起来许多特别的情愫,滚烫、热烈,仿佛少年时所无法抒发的真情,都在秦诏的手心里湿润了。
秦诏道:“燕珩,此生,我的心,都不会变。若是你真的能上达天听,那方才的片刻,我已经将我的心意说给了上天听。”
——纵黄泉碧落,亦不能改。
这山河春秋,象征权力的玺印,天幕流光,抑或不衰盛世……都是他的爱。秦诏并未将这话说出口,他只是扭过脸去看燕珩,“我的心,你明白吗?”
燕珩微笑,并未说话。
但这位敏锐的帝王,大约是明白了,因为此刻,这一颗挨着另一颗心,跳得是那样厉害。
这一日行礼诸事繁琐,终于散去夜间邀了近臣的喜宴,燕珩才得了空隙,缓步朝凤鸣宫走去。
那头才走到一半,燕珩忽然又发觉不对,他顿住,回眸看跟在后头的秦诏。
他本想说:今夜,照规矩,是要睡在西宫的。可他只是转过脸来,什么话都还没来得及说,秦诏就吻上去了……
待那一吻毕,燕珩也不打算舍近求远了。他扣住了人的腰,轻笑:“还要招惹寡人——你这小儿,白日里便耍无赖。”
无赖被人带进凤鸣宫,那门扇就被仆从紧紧自外面关住了。
燕珩被他吻得窒息,然而仍热喘着,将人挡开:“乖,先等一下,你吃醉了。”
秦诏挂在他肩头上,攀着去咬他的耳尖,分明是借着酒意撒泼:“等什么?燕珩,你快些,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燕珩轻轻拍他的后背,纵容他恶劣地舔咬,轻声道:“寡人还有一样赏赐,要给你?怎么……不想要?”
秦诏怔怔地坐在那儿,等着燕珩自匣中取出“衔珠凤”来。
“秦诏,寡人想了许多。原是不打算给你的。可又想了想,若说百年之后的恩爱荡然无存,此刻,便不该瞻前顾后,而是要珍惜。自此之后,莫说百年……纵是三十年、五十年,寡人也未必能算准。”
秦诏察觉那块玉佩的制式特别,分外珍惜,便问:“可……这是?”
燕珩便讲给他听……
灯火摇曳,秦诏眼睫垂下去,那里头裹了不知怎样的感情,总之,尽皆全乱了,仿佛风雨来临之前,最后的宁静。
他将那块玉珍惜搁在匣中,沉沉问:“燕珩,你爱我,是吗?”
燕珩俯身,自他背后罩下去,掰过他的下巴来吻:“这叫什么话?寡人娶了谁?难道你还不知吗?”
秦诏近乎粗暴地回吻他,急切站起身来,只用一只手臂扣住人的窄腰,就将人轻易抱起来,而后轻甩脱在床榻上。
春宵一刻值千金。
秦诏显然无法再等待了,他罩上去:“燕珩,我不问了,我知道了——你什么都不必再说。”
“今晚,你只要……”
“叫给我听,就好。”
“记得——大点声。”
第123章 [全文完]
秦王的洞房花烛夜, 从夜深人静到天色大明,仍没有结束的意思。
为这一场大婚,那两位在凤鸣宫里待了整整三天, 闭门不出,日夜不眠。仆从们不好意思乱猜, 更不敢打扰——直至中间一日,秦诏唤他们将粥端来。
那门扇一道敞开, 不见那位, 只瞧见秦诏披了件外袍,胸襟大敞, 布满血痕,瞧着是被人抓扯厉害才弄伤的, 脖子上的淤青和肩头已经咬破的牙印,极其惨烈,就更不必多说了。
德福恭恭敬敬地递上那一小玉碗粥, 将头低下去, 不敢细看。
那门扇很快就关上了。
候在门外的仆从可以听见他们燕王沙哑而愠怒的声音:“秦诏,滚出去——放开寡人。”
就算有什么伶仃作响, 桌案上什么东西被人拂落下去, 滚在地上, 抑或不小心摇晃桌台,将那珠玉宝盏跌破的声音,秦诏也不许人进。
整整三天,燕珩遭遇了“非人的摧残”,实在无法逃出去,仅仅是那个怀抱,就要将他箍得喘不过气来。
燕珩掐住人的脖子阻止他更近一步, 但秦诏顶人的力气,却没有半分放松,仍旧狠戾精准。
“秦诏,够…了…”
他几乎没有力气了。
“不,燕珩,还不够,这样好的春天,咱们不该浪费才是。”秦诏俯身想吻他,便强行挣脱脖子上的束缚。
他将人翻了个人,从后背抱住他,压在原处,才伸手够到那碗粥:“燕珩,你饿了吗?”
“将寡人放开……”燕珩垂眸,望着唇边的那碗粥,才伸出手去接住,后面的那位就蠢蠢欲动起来。
秦诏笑道:“燕珩,我也饿。你吃你的,我吃我的……咱们二人不耽搁。”
燕珩骂他混账,秦诏便置若罔闻。
进宫来求见的几位,都被拦住了,大家听闻两位帝王“困”在凤鸣宫,睡了三天,不由得惊讶得下巴往下掉:“啊?”
符慎道:“可五州来信,是战报,兴许是急事。”
楚阙拉住他,笑得两肩乱抖:“算了算了,咱们还是走吧。再急的急事,也急不过咱们王上那颗春心。”
听见这话,年予治手里提的册子也没好意思往里送。
秦王洞房花烛过了三个日夜,从此一战成名。朝野内外,人尽皆知。
燕珩磨不开脸面,待沐浴之后,便唤贡和将秦诏押回西宫,命令道:“寡人要将他禁足,没有寡人的命令,决不许将他放出来。”
贡和那高大身形往秦诏身边一站,无辜道:“王上,请吧。”
燕珩换好袍衣,难得这样虚弱,因被秦诏折腾得厉害,用过膳后,又小睡了一日,方才能起来处理政务。他从不曾听说,世间竟有这种人!
不眠不休,仍旧神采焕发,那气力足,精血也足。
医师替他们天子开了滋补气血的药材,请人喝下去,才道:“兴许是那半年,您给秦王养息的好,吃了许多温热滋补的……”
燕珩简直不能听见“秦王”二字,遂冷哼道:“住口,不要再提这混账。”
秦诏被人关了好几日,才放出来。
头一件事,就是召见符慎进宫:“本王听说,五州来信,战报呢?”
“小臣已经将战报上呈天子了,是战事告紧,娘子打得吃力,请王上来救急了。依着您看,要不要……小臣亲自领兵,去一趟。”
秦诏沉默片刻:“当年,本王曾和他们交过手,知道他们的路数,眼见到了紧要关头,若是想速战速决,本王该亲自去一趟才好。”
楚阙拦他:“王上,您新婚燕尔,怎好亲自出战?再者,您现在身份尊贵,如若有个闪失,那位还不得吃人?”
符慎点头,笑话人:“正是,没有叫王后出兵的道理。”
这位“王后”有点挨臊:“这叫什么话——就算是王后,”秦诏哼笑:“本王替夫君打江山,也在所不辞。”